冬雪初融时,窗台上的陶盆突然冒出点新绿。陈默清晨擦柜台时瞥见,那抹绿怯生生地顶破土层,像颗攥紧的小拳头,裹着点未化的雪粒。
“发芽了!”念念背着书包冲进铺子,书包上的梅花挂坠晃个不停,“我说会发芽的吧!就像太爷爷说的,好东西都藏不住。”她踮脚扒着窗台,鼻尖几乎碰到陶盆,“它是不是在听钟摆声呀?”
陈默把陶盆往阳光里挪了挪,新叶上的雪粒化成水珠,顺着叶尖滚落,滴在盆沿的“春”字刻痕上——那是他前些天添的,和晚娘当年在水盆上的刻痕遥遥相对。
小李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浇在土里:“师傅,这嫩芽真像小时候画的小树苗,就一根杆,顶着两片叶。”他忽然指着工作台,“您看,它的影子和座钟的指针重合了!”
晨光透过窗,陶盆的影子斜斜铺在桌面上,嫩芽的轮廓正巧落在座钟的分针上,像时光在轻轻托着这抹新绿。陈默想起沈玉生写的“她种的石榴发芽那天,我修好了停摆的座钟,她说‘你听,它们在打招呼呢’”。
阿婆送来了新蒸的馒头,看见新芽笑眯了眼:“这芽长得精神,像当年晚娘种的那棵。她总说,树和人一样,得带着盼头长,才长得直。”
陈默往“钟记新事”本上贴了张新芽的照片,旁边写下:“冬去时,它带着旧时光的盼,钻了出来。”字迹未干,念念就用红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正好照在芽尖上。
风从巷口吹来,带着泥土的腥气,新叶轻轻晃了晃,像在点头。陈默望着那抹绿,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不过是旧土上发的新苗,老钟摆护着新嫩芽,在相同的日光里,朝着各自的春天,慢慢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