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水盆里的石榴籽小心捞起,放在白瓷碟里,红得像一粒粒凝固的胭脂。这颜色让他想起晚娘胭脂盒里的膏体,想起戏票背面那抹淡红的印章,想起水袖夹层里银线绣字旁,若隐若现的朱砂点。
“陈师傅,这石榴籽能种出小树苗吗?”念念扒着柜台,眼睛盯着碟子里的红籽,“就像太奶奶的故事,种下去能长出新的来。”
陈默找来个陶盆,装了半盆新土,让念念亲手把石榴籽埋进去:“得等明年春天才会发芽,就像故事要慢慢等,才会开出花。”他想起沈玉生账册里记的“她总在春分种石榴,说‘多子多福,日子才热闹’”,原来这习惯,早就在时光里埋下了种子。
小李捧着那本“钟记新事”过来,翻到记着胭脂盒的那页:“师傅,您看,这石榴红和晚娘的胭脂色几乎一样。”他指着纸上的批注,“您写的‘胭脂是花的魂,红是日子的暖’,现在看这石榴籽,可不就是嘛。”
正说着,对门的阿婆端来碗石榴糖水,笑着说:“当年晚娘种的那棵石榴树,今年结了满枝果,我摘了些煮了糖水,你们尝尝。”糖水的甜香混着石榴的清冽,漫过柜台,像阵温柔的风。
陈默舀了勺糖水,红亮的汁液在勺里晃,映着念念满足的笑脸。他忽然明白,有些红色从不是单薄的色——是胭脂里的牵挂,是戏服上的热烈,是石榴籽里的饱满,是一代又一代人,把日子过出的滚烫温度。
陶盆被放在窗台上,旁边是那只旧水盆。月光落在陶盆里的新土上,像撒了层银霜,仿佛在说:埋下的不只是籽,是故事,是念想,是等着明年春天,破土而出的、新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