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浸过戏服的旧木盆，被陈默摆在了窗台边。雨后的阳光格外透亮，盆底积着的雨水里，映着对面老槐树的影子，还有铺子屋檐的飞角，像幅小小的水墨画。
念念放学来送新摘的石榴，看见水盆就凑过去，指着水里的倒影：“陈师傅，你看！树在水里跳舞呢！”她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水面，影子就碎成了一圈圈涟漪，“哎呀，它跑了！”
陈默笑着递给她块抹布：“慢点擦，别把盆边的木纹擦没了。”盆壁上有几道浅浅的刻痕，是当年晚娘用来记水温和浸泡时间的，像串简易的密码。
小李蹲在一旁，用手指顺着刻痕摸：“师傅，这刻痕歪歪扭扭的，倒像乐谱上的音符。”他忽然拍手，“对了！和鼓点谱上的节奏差不多！”
陈默凑近一看，果然，刻痕的间距竟与《牡丹亭》的鼓点暗合。他想起沈玉生说过，晚娘总把生活里的点滴都编成节奏，“洗菜的水声是‘嗒嗒’，扫地的扫帚声是‘咚咚’，连水盆里的涟漪，都像打着拍子”。
念念把石榴籽撒进水里，红色的籽粒在倒影里轻轻打转：“太奶奶是不是也这样玩过？”
陈默望着水里的石榴籽和晃动的树影，仿佛看见晚娘蹲在水盆边，用指尖点着水面，嘴里轻念着戏词，水袖的一角垂在盆沿，沾了点细碎的水珠，像落了串星星。
暮色渐浓时，他把水盆端进里屋，放在那叠戏服水袖旁。盆底的水还没干，映着灯光，像块小小的月亮，里面藏着树影、屋檐，还有个模糊的、穿着戏服的倒影，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水里站起来，轻轻转个圈，水袖扬起的弧度里，裹着满盆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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