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完最后一页鼓点谱时,日头已爬到了中天。念念捧着浸过桂花汁的宣纸,鼻尖凑上去嗅了又嗅:“真香!像太奶奶腌的桂花糖。”
陈默笑着从柜里取出个陶罐,里面是去年酿的桂花酒,开封时香气“噗”地漫出来,混着铺子里的木味、铜味,酿成了独有的时光气息。“这酒得埋在槐树下三年才够味,”他给念念倒了小杯,“就像那些故事,得搁在时光里酿着,才越来越浓。”
小姑娘抿了口,眼睛瞪得溜圆:“有点像麦芽糖的甜,还有点像钟摆的……嗯,清清凉凉的!”
正说着,对门的阿婆端着碗桂花糕过来,看见陶罐眼睛一亮:“这酒曲是不是用的梅芳班后院那棵老桂树的花?当年晚娘总说,用那树的花酿酒,能醉倒时光。”
陈默点头,忽然想起沈玉生账册里的话:“秋夜温酒,她总说酒里有桂花落的声音。”他给阿婆也倒了杯,酒液在杯里晃出细碎的光,像盛着半杯星星。
阿婆喝着酒,说起当年戏班庆功宴:“晚娘酒量浅,三杯就脸红,玉生就替她挡酒,说‘她醉了,戏词就记混了’。”她指着窗外的老槐树,“那时这树还没这么粗,他们总在树下分食一块桂花糕,说‘甜要分着吃才够味’。”
念念啃着桂花糕,突然指着陶罐上的标签——是陈默写的“丙戌年秋酿”,字迹旁边,她画了两个小人,正举着酒杯碰在一起,头顶飘着朵大大的桂花。
阳光穿过酒杯,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时光在轻轻摇晃。陈默望着那标签上的小人,忽然觉得,所谓光阴,或许就是这样——在桂花的香气里,在碰杯的轻响里,在代代相传的故事里,慢慢酿成了酒,醉了岁月,也暖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