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月光格外清亮,透过窗棂洒在铺子里,给工作台镀上了层银辉。陈默整理那叠戏班旧物时,从水袖的衬里中抖落出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是手抄的戏词,字迹娟秀,是晚娘的笔迹。
是《牡丹亭》里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句末画着个小小的梅花,墨痕被月光照得微微发亮。
他想起沈玉生账册里写的“她总在月光下背戏词,说这几句像极了巷口的老槐树,看着落寞,根却扎得深”。
正看得出神,念念抱着个月饼盒子跑进来,盒子上印着戏楼图案:“陈师傅,奶奶说这是‘梅芳班’当年定做的月饼,让我送几块给你。”她凑过来看戏词,“这是太奶奶写的吗?像唱歌一样。”
陈默点头,轻声念起戏词,月光落在戏词上,那些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纸上轻轻浮动。念念跟着念,奶声奶气的声音混着座钟的“嘀嗒”声,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太奶奶说,念戏词要带着气,”念念突然停下,学着老人的样子深呼吸,“就像钟摆要带着劲才走得稳。”
话音刚落,放在一旁的鼓点谱突然被风吹动,翻到《牡丹亭》的那一页,月光恰好落在“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的刻痕上。陈默仿佛听见晚娘的声音在月光里轻响,和着沈玉生的胡琴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很近,像就在耳畔。
他把戏词放进蓝布包,与水袖、鼓点谱摆在一起。月光漫过这些旧物,像在轻轻抚摸,仿佛在说:有些戏词,会借着月光,一直传到听得懂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