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的太爷爷走到铺子门口时,拐杖在门槛上轻轻顿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跟里面的时光打招呼。他望着陈默手里的蓝布包,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这水袖……是梅芳班的吧?”
陈默点头,把戏票递过去。老人戴上老花镜,指尖在票根上摩挲许久,忽然笑了:“这字是玉生写的,他总爱用铅笔在票根上记她的身段。那天演完戏,他说‘晚娘的水袖缠住我心了’,原来是真的把字绣在了里头。”
“太爷爷,您认识沈爷爷?”念念拽着老人的衣角,眼睛瞪得圆圆的。
“何止认识,”老人摘下眼镜,望向巷口的老槐树,“当年我是戏班的鼓师,玉生拉胡琴,晚娘唱戏,我们仨凑在一起,能把《游园惊梦》唱得让台下掉眼泪。”他顿了顿,拐杖又在地上敲了三下,“她练水袖总摔,玉生就偷偷在她鞋底缝了层软布,说‘这样转起来稳当’。”
陈默忽然想起水袖夹层里的银线绣字,原来那不是悄悄说话,是胡琴与鼓点的和鸣,是两个人的脚步,在时光里踩出的相同韵律。
老人从布衫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铜制的鼓点谱,上面刻着《霸王别姬》的节奏,边缘磨得发亮:“这是当年晚娘送我的,说‘鼓点稳,戏才稳’。现在送给你,配那水袖正好。”
蝉鸣又起时,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远,拐杖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笃、笃、笃,竟和座钟的“咔哒”声合上了拍。陈默把鼓点谱放进蓝布包,水袖上的银线在光里闪了闪,像有人轻轻转了个圈,水袖扬起的弧度里,藏着半个世纪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