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总带着几分缠绵，敲得窗棂沙沙作响。陈默整理沈玉生留下的旧物时，从一本线装笔记本里掉出几张信笺，纸边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是晚娘的笔迹。
信是写给沈玉生的，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日期，只在开头画了个小小的梅花简笔画。“今日修表时遇到个小姑娘，攥着碎银要修她娘留下的银镯，说镯子上的花纹磨平了，怕忘了娘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你总说，手艺是用来留住念想的，原来真是这样。”
陈默指尖拂过纸面，墨迹在岁月里晕开淡淡的毛边，却能感受到落笔时的轻柔。另一张信笺上，字迹稍显急促：“方才看你改齿轮设计图，铅笔在纸上蹭出的沙沙声，竟比座钟的滴答声还好听。你说要让齿轮咬合得像春燕衔泥，严丝合缝里藏着暖意，我好像懂了——就像你给我修的发簪，明明是银的，却总带着体温。”
最末一张信笺只有寥寥数语，却让陈默喉头发紧：“听说西街要拆了，你说我们的铺子要不要搬？其实在哪都一样吧，只要你调表的手稳，我递工具的手准，齿轮转起来的声音，就是家的声音。”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落在信笺上，那些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在光里轻轻跳动。陈默想起老人说的“齿牙严丝合缝”，原来真正的契合，从不是冰冷的机械咬合，而是藏在每一笔墨迹、每一次打磨里的在意——就像晚娘在信里画的梅花，花瓣边缘特意留了点不规整的弧度，像极了她笑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找了个樟木盒子，将信笺小心翼翼地收进去，放在沈玉生的设计图旁边。盒盖合上的瞬间，座钟恰好敲响了三点，声音穿过雨洗过的空气，格外清亮。陈默忽然想，或许沈玉生和晚娘从未真正离开，他们只是把日子拆成了无数个细小的片段，藏在齿轮转动的间隙里，躲在信笺的墨痕中，在某个不经意的午后，随着阳光一起，悄悄落在某个人的心头。
就像此刻，他仿佛听见晚娘轻声说：“你看，这念想啊，比时光还耐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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