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源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落下来,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参赛者。那里面没有久别重逢的惊讶,没有故人相见应有的温度,什么都没有。只有纯粹的、职业化的打量。
张函瑞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压在心底某个角落的、混杂着委屈与不甘的什么东西,悄悄冒了个头。他深吸一口气,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动作因为刻意维持平稳而显得有些僵硬。他伸出手,嘴角努力向上牵起一个符合场合的、练习过无数次的礼貌笑容,只是那弧度有些生硬,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函瑞张导师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磨过木头
张函瑞您好,我是个人练习生,张函瑞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补上了那句早已在腹中排练过,此刻却显得无比艰难的话:
张函瑞请多指教
弯腰的瞬间,脖颈上那条细细的银色颈链从领口滑出,在空中晃出一道冰冷的弧光,短暂地映过张桂源没什么表情的脸。
张桂源的视线,似乎在那道晃动的冷光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伸出手,与张函瑞的轻轻一握。指尖微凉,一触即分。
张桂源嗯
一个单音节,从喉间溢出,低沉,听不出情绪。
没有多余的话,他甚至没有再看张函瑞第二眼,便收回手,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继续向前走去,去认识下一位练习生。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停留,只是流程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周围的空气随着他的离开,似乎才重新开始流动。隐约有松口气的声音,还有更低的议论响起。
张函瑞僵在原地,手慢慢垂回身侧,指尖蜷缩起来,那一点残留的冰凉触感挥之不去。颈链坠子贴着他的锁骨,也一片冰凉。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同样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夏夜。学校附近那家他们常去的、充满油烟味和喧闹声的烧烤店角落。
张函瑞所以,定了?一定要走?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声音,像是被店里的油烟熏坏了嗓子
张桂源坐在对面,低着头,用一根没掰开的一次性筷子,反复戳着面前碟子里一颗孤零零的花生米
张桂源嗯,公司安排的,机会……挺好。
张函瑞机会挺好……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尖锐
张函瑞所以,我们之前说好的,一起考戏剧学院,一起……
张桂源函瑞!
张桂源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丝,打断他
张桂源那是你的路!
张桂源那是你的前途!
张桂源我去那边……是偶像,是唱跳,那不一样!
张函瑞有什么不一样?!
他当时几乎是吼出来的,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油腻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张函瑞不就是你觉得,你那所谓的前途,比我……比我们约好的更重要!
他记得自己当时气得浑身发抖,抓起面前那个喝空了的玻璃杯,想也没想,就狠狠砸在了张桂源脚边的地上。
“哐啷——”一声脆响,碎片四溅。
周围瞬间安静,所有食客都看了过来。
张桂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过了好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哑得厉害
张桂源张函瑞,你非要这么想,随你
那是他们分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