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宫门,因着宋家家主宋青峰的到来,显得格外热闹。执刃殿内,宫子羽看着鱼贯而入的仆从抬进来的一箱箱礼物,眼睛都有些发直。锦缎华服、珍稀药材、古玩玉器、甚至还有几匣子金光灿灿的首饰……琳琅满目,几乎堆满了小半个大殿。早就听闻江南宋家富甲一方,但这般豪横的出手,还是超出了宫子羽的想象。
宋青峰年约四旬,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商海沉浮历练出的精明,他笑容可掬地对宫子羽拱手道:“执刃大人,小女在宫门这些时日,多蒙照顾。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这一份,”他指了指旁边几个明显更加精致的箱子,“是特地感谢徵宫宫远徵公子对小女的多番照拂,听闻小女旧疾得以痊愈,徵公子功不可没。”
他顿了顿,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如今,既然小女已然大好,只需寻常看顾即可,老夫此番前来,也是想……将小女接回家中调养。毕竟,家中更适合她休憩,我们做父兄的,也盼着能共享天伦。”
宫子羽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心中疯狂腹诽:宫远徵啊宫远徵,你都把人家的宝贝闺女连人带心骗走了,人家还在这儿真心实意地感谢你医术高明呢!这要是知道真相还得了?!
他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执刃的沉稳,干笑两声道:“呵呵……宋伯父言重了,照顾宋姑娘是宫门分内之事。此事……倒也不急。宋伯父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如先在宫门多住几日,也让晚辈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您。令嫒之事,我们……慢慢再议,慢慢再议。”他打定主意,能拖一时是一时。
宋青峰只当他是客气,也未多想,便在侍卫的引领下,带着给宋姣姣的礼物,径直去了徵宫。
徵宫内,正是午膳时分。宫远徵、宋姣姣和宋修毅围坐一桌,气氛融洽。宋修毅眼尖,第一个看到自己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立刻放下筷子起身迎了上去:“爹!您到了!”
宫远徵和宋姣姣也连忙跟着站起来。然而,宋青峰的目光仿佛自带过滤,直接略过了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拥抱的大儿子,脚步不停地、笑容满面地直奔宋姣姣而去。
“哎呦我的宝贝女儿!快让爹好好看看!”宋青峰一把将宋姣姣搂进怀里,力道之大,让宋姣姣差点喘不过气,他上下其手地摸着她的胳膊后背,嘴里不住地念叨,“全须全尾儿的!脸色也红润!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爹这颗心总算能放回肚子里了!”
“爹……爹……”宋姣姣被他勒得够呛,艰难地发出声音。
“诶!爹在呢!”宋青峰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
“太……太用力了……喘不过气了……”宋姣姣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青峰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松开手,紧张地打量她:“没事吧没事吧?瞧爹这糊涂劲儿!光顾着高兴了!没伤着你吧?”
“没事没事,”宋姣姣顺了顺气,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拉过一旁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宫远徵,“爹,我来给您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宫远徵,徵宫的宫主。”
宫远徵此刻哪还有平日半分桀骜冷峻的模样,他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手心都在冒汗,几乎是下意识地、脑子一抽,脱口而出:“爹……啊不是!伯……伯父好!” 说完他自己都想咬掉舌头。
宋青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宫远徵,又看向一脸娇羞的女儿,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带着难以置信:“等等……他……他刚才喊我什么?爹?!这……这是什么意思?!”
宋姣姣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但还是鼓起勇气,将自己与宫远徵互相爱慕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跟父亲说了。
话音刚落。
宋青峰彻底炸了!
“什么?!你看上这小子什么了?!”他指着宫远徵,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啊?你看看他,细皮嫩肉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儿!他能干嘛?!啊?!”他痛心疾首地转向宋姣姣,“姣姣啊!我的乖女儿!你才刚回来,身子骨才刚好利索!爹和你哥哥们还没好好疼你,还没享受几天天伦之乐呢!你还有两个哥哥在家眼巴巴等着你回去呢!你就要……就要被这小兔崽子给拐跑了?!你知道爹爹心里有多疼吗?!这跟剜我的心头肉有什么区别!”
他捶胸顿足,一副自家精心养护了多年的绝世名花,还没好好欣赏,就被不知哪儿来的野小子连盆端走了的悲愤模样。
“爹!”宋姣姣跺了跺脚,维护道,“远徵他嘴巴是毒了点,脑子有时候也确实是一根筋,转不过弯来,可……可我就是喜欢他嘛!而且他有很多优点的!”
“优点?呵!”宋青峰气哼哼地抱臂,“那你说!他有什么优点?说给爹听听!”
宋姣姣掰着手指头细数:“他医术高明,是宫门里最厉害的大夫!他武艺高强,能保护我!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好,是全心全意地对我好!”
“医术好?武艺高?”宋青峰嗤之以鼻,刚想反驳“医术好能当饭吃啊?武艺高能当衣穿啊?”,但转念一想,医术好好像……确实能当饭吃,而且还能吃得很好。他噎了一下,随即更加蛮横地一摆手:“我不管!他想娶你……可以!但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让我看到他的真心和本事!否则,我就是不允许!想都别想!”
一直沉默的宫远徵此刻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宋青峰郑重地行了一礼,目光坚定,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伯父,晚辈……能否单独与您谈谈?”
宋青峰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和面对自己雷霆之怒却仍未退缩的勇气,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哼!谈就谈!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说罢,便跟着宫远徵朝一旁僻静的偏厅走去。
留下宋姣姣和宋修毅在原地面面相觑,一个担忧,一个看戏,心情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