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宫的庭院里,宫远徵独自伫立,身形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峭。他双手反背在身后,微微仰头,望着天际那轮被厚重乌云蚕食了一角的冷月,月光挣扎着透出些许惨淡的光晕,映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轻,他却立刻辨出是谁。宋姣姣缓缓走近,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温热的手,从后方轻轻覆上他微凉的手背,然后,纤细的手指坚定地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紧紧交握,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通过相贴的掌心传递给他。
宫远徵感受到手心的温暖与坚定,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他依旧望着那残缺的月亮,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不愿掩饰的担忧:“明日……你和宫紫商,躲到后山祠堂的密室里去。那里隐秘,有金繁在,他会拼死保护你们。”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继续道,声音更沉,“若是……若是前山战事不利,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你一定要跟紧宫紫商,让金繁立刻护送你们从密道离开。不要回头。”
宋姣姣听着他这近乎交代后事般的话语,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没有允许悲伤蔓延,反而站到他面前,仰起脸,清澈的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直直地望进他带着忧色的眼底:
“宫远徵,这还没开打呢,你就先认定了我们一定会输吗?”她的语气里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丝嗔怪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只是……怕那个万一……”他看着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
“没有万一。”宋姣姣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眼中的决心,“宫远徵,你听好了,你必须赢。因为……”她故意停顿,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狡黠又无比认真的弧度,“我可不是那种会为了哪个男人守身如玉、立什么贞洁牌坊的迂腐之人。所以,你必须要给我活着回来,亲自、完好无损地来接我。听到了吗?”
她的话语像是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也点燃了他眼底的火焰。宫远徵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故作轻松背后深藏的担忧与决绝,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彻底融化。他猛地伸手,将她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药草清香,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好。我答应你。”
与此同时,商宫内外却是一片与夜色格格不入的、紧张而有序的忙碌景象。宫紫商一改平日的跳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专注。她与花公子并肩而立,手中拿着详细的宫门布局图,正低声而迅速地指挥着绿玉侍和商宫匠人们。
“左边!对,再往左半尺!小心脚下,千万别踩着引线!”
“那边!假山后面,对,就那个位置,落叶多铺点,盖严实了!”
“哎哎哎!说你呢!别乱放!这玩意儿可不长眼,到时候无锋没炸死几个,先把你自己给炸上天了!按图纸标注的位置来!”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新翻土地的潮湿味道,间或夹杂着金属机关轻微的碰撞声。一个个被宫紫商和宋姣姣称之为“地雷”的致命装置,被小心翼翼地埋入预先计算好的位置,覆盖上伪装,连接上极其隐蔽的触发引线。
宫紫商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目光扫过那些被精心掩盖的“杰作”,像是看着自己即将出征的孩子。她深吸一口带着寒意的夜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语气里充满了期待与狠劲:
“明日,可就全看你们的了……都给姐姐争气点啊!到时候,一定要多炸飞几个无锋的杂碎!”
夜色更深,宫门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为黎明的决战,做着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