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十九年冬月廿三,瑶乐宫
地龙烧得太旺,熏得殿角那株绿萼梅提早开了花。
萧景月端坐在铜镜前,由着宸妃为她绾发。
十六根金丝楠木簪依次插入云鬓,最后一支却怎么也簪不稳。
"心不静。"宸妃突然按住她肩膀,"在想赤焰军的捷报?"
景月耳尖微红,铜镜里映出窗外飘落的细雪。
半月前,林殊率先锋军奇袭大渝粮草营,算时辰今日该有消息传回。
"娘娘,"宫女捧着锦盒碎步进来,"祁王殿下送的生辰礼。"
盒中是一对白玉铃铛镯,轻轻一晃,声音竟与赤焰军传令的铜铃一模一样。
景月刚要试戴,忽听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铁靴踏雪特有的"咯吱"声,混着腰间佩剑与甲胄相撞的清响。
"末将林殊,贺望舒公主芳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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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麟德殿
宫灯将雪夜照得透亮。
景月端坐席间,看着林殊一身戎装向梁帝行礼。
少年将军甲胄未卸,眉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腰间却系了条极不相称的红绸——那是去年上元节她输给他的彩头。
"臣幸不辱命。"林殊呈上军报时,袖口露出缠着纱布的手腕,"焚毁大渝粮草十二仓。"
梁帝抚须微笑,目光在女儿与少年将军之间转了转:"林卿来得正好,今日双喜临门。"
景月心头一跳,见父皇从侍者手中接过明黄卷轴——竟是赐婚诏书。
她下意识攥紧袖中的白玉铃铛,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赤焰军凯旋之日,便是完婚之时。"
林殊跪接圣旨的动作比接军令还郑重。
起身时,一枚玉佩从他怀中滑落,"当啷"一声滚到景月案前——羊脂玉上雕着小小的月亮,正是她去年赠他的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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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正,梅园
宴席散后,景月在老梅树下逮到偷藏酒坛的林殊。
少年将军卸了护腕,正对着月光检查掌心伤口,见她来了忙把酒往雪堆里塞。
"受伤了?"景月夺过他的手腕。
"小伤。"林殊任由她拆开染血的布条,"比不得某人射箭吓人。"
月光下,那道横贯掌心的刀伤狰狞可怖。
景月取出随身带的药粉,却被他反手握住指尖,眼神滚烫又认真,专注地看着她:"萧景月,等我回来。"
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殊突然从怀中掏出个布包。
层层红绸里裹着支金镶玉步摇——凤首衔着明月珠,垂下九缕金丝流苏,每缕末端都缀着刻"殊"字的银铃。
"及笄礼。"他笨手笨脚往她发间簪,"本来该我娘给的..."
景月突然抓住他手腕:"林殊,你听好。"
她解下腰间玉坠拍在他掌心,"若逾期不归,我就带着这玉佩去北境抢亲。"
少年将军大笑,低头时却在她掌心飞快写了个"诺"字。
温热的呼吸拂过腕间,惊飞了梅枝上栖息的雀鸟。
翌日,宫门
赤焰军开拔的号角刺破雪日。
景月站在城楼上,看林殊的红绸在风中猎猎如旗。少年将军突然策马回转,摘了头盔朝她高举——
日光下,他束发的红绳分明编进了她去年送的青丝。
"最多三个月!"
喊声混着风雪传来,
"回来教你射落北斗星!"
景月握紧怀中珠钗,嘴角上扬,脸颊发烫,林殊哥哥喊这么大声做什么?这么多人呢……
嗯,等他回来,应该用不了三个月,我要不要现在就绣嫁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