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小雀最终振翅飞入纷扬的雪幕，病房里那片刻的凝滞也随之消散。笔尖的沙沙声重新响起，但空气里紧绷的弦似乎被那小小的生灵啄松了些许。你借着整理草稿纸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与刘耀文之间那点若有若无的距离又拉开了一寸。刘耀文虽有些失落，却也因刚才的插曲收敛了几分过于直白的关切，只是偶尔偷瞄的眼神依旧执着，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赎罪般的专注——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犯过的错，那个把你当作别人影子的愚蠢错误。现在，他只想弥补，但所有的靠近都必须谨慎地遵循着你的节奏，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们之间关系的主动权，必须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他想。
这是他唯一能向你证明自己真心和悔悟的方式。
一夜无话，只有窗外的雪下得更深，将世界彻底裹入一片静谧的银白。
第二天清晨，雪霁初晴。冬日稀薄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空气清冽得如同冰镇过的泉水，吸入肺腑，带着一种提神醒脑的寒意。作为家里“年长”的老大哥，丁程鑫自然担起了采购年货的责任，提议去附近最大的年货市场。
昨天大家都同意了采购，今天你和嘉裕自然雀跃地跟着，而刘耀文，也被丁程鑫以“放松一下”为由，屁颠屁颠地跟了出来。
快到年关，年货市场里早已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大红的灯笼、烫金的福字对联、琳琅满目的糖果点心、各色干果炒货……空气里弥漫着炒货的焦香、炸物的油香、以及无处不在的、属于年节的喧嚣和热络。嘉裕显然被这热闹感染，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东张西望，时不时扯着丁程鑫的袖子指指点点。丁程鑫护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替她挡开拥挤的人流，脸上带着惯常的慵懒笑意，偶尔低声回应她几句，目光交汇时，两人眼底都掠过一丝心照不宣的、尚未点破的微妙情愫。他的目光也会扫过走在稍后的你和刘耀文，带着兄长特有的审视和一丝了然。
他自然是不担心你会出什么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看得出刘耀文是抱着想要弥补的心态来的，既然如此，不如就给你俩制造一些独处的空间，看看刘耀文会怎么做。虽然刘耀文之前挺混蛋，但是他整个人的人品丁程鑫并不怀疑，所以他在你身边，丁程鑫是很放心的。
你走在刘耀文身边，刻意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你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拉得很高，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四周。但是这喧闹的人间烟火气让你有些心猿意马。昨夜病房里那场无声的兵荒马乱还未彻底平息。你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想将自己埋入人群，也埋掉心底那份因刘耀文的存在而起的、复杂难言的烦乱——有对他过去行为的不满，有对他现在笨拙讨好的不耐，还有一丝连你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如此执着注视的异样感。
刘耀文姐姐，你看那个！
刘耀文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活力，试图融入这节日氛围。他指着不远处一个挂满各式各样中国结和红辣椒串的摊位。
刘耀文那个大的中国结好漂亮！挂在房间窗户上肯定特别应景！
他边说边自然地侧过身，高大的身影微微倾向你，那份热切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和试探，眼神里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丁云舒你喜欢，就挂在你房间就好了。
你的声音透过围巾闷闷地传出来，脚步未停，甚至更快了些，“你房间”三个字咬得清晰，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意味，试图用冰冷的拒绝将他推开。
刘耀文脸上的期待瞬间黯淡下去，像被寒风吹熄的烛火。他抿紧了唇，看着你快步向前的背影，眼底的受伤和失落清晰可见。但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莽撞地追上去纠缠，只是沉默地、固执地跟了上去，重新维持着那半步的距离，像一个等待指令的士兵。
刘耀文那……那买点糖？嘉裕说想吃徐记的芝麻糖。
他换了个方向，声音低了些，带着更明显的试探和迁就，试图寻找一个你可能不会立刻否决的选项。
刘耀文就在前面拐角，人很多，我……我去排队买？
他指了指前方排着长队的铺子，眼神里是纯粹的、想要做点什么的殷勤，姿态放得很低，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你。
你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一瞬间，你几乎以为他还惦记着嘉裕。但当芝麻糖的甜腻香气顺着风飘过来时，你有点没办法抵抗生理性的喜欢。但你又不想被你哥看起来好像又被刘耀文这么拿捏了，而刘耀文此刻的姿态——那份近乎卑微的讨好和小心翼翼递出的“台阶”......
也许你是想错了吧，嘉裕和丁程鑫之间的微妙的情况，你相信刘耀文一定看得出来。难道是因为留不住嘉裕才来追求你吗？丁程鑫不会看不出来，可直到现在，除了一些言语上的调侃以外，他都没有来阻止你们，甚至还专门给你俩腾出独处的空间。起初你以为只是丁程鑫想和嘉裕在一块，但现在想来，也许是另有深意。
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掠过你的心头，快得抓不住。
丁云舒……随你。
你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看他，目光投向旁边卖剪纸的摊位，仿佛被那些繁复的图案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语气依旧平淡，但不再是斩钉截铁的拒绝，更像是一种默许。围巾下，你的耳根却悄悄漫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
刘耀文却像是得到了某种珍贵的赦令，黑亮的眼睛瞬间被点亮。
刘耀文好！姐姐你等我一下！很快！
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雀跃和一丝如释重负，立刻转身，仗着身高和灵活，一头扎进了徐记门口拥挤的人群里，高大的背影很快被人潮淹没。
丁程鑫护着嘉裕走过来，正好看到刘耀文奋力挤进人群的背影和你独自站在剪纸摊前、略显僵硬的侧影。丁程鑫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桃花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带着点“我就知道”的意味。
丁程鑫啧，跑得真快。
他慢悠悠地踱到你身边，状似随意地拿起一张“连年有余”的剪纸看了看，目光却扫过她围巾边缘。
丁程鑫看来‘赎罪’之路，找到突破口了？芝麻糖啊，我都不知道原来是嘉裕喜欢的呀。
他意有所指，特意点出嘉裕，但眼神里的戏谑分明是冲着你去的。
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你没有回头，声音冷硬：
丁云舒管好你自己吧。要是你还没想清楚，就别给她那些没用的希望。
你直接把矛头转向丁程鑫和嘉裕之间那点微妙，试图转移火力，语气带着妹妹对哥哥特有的不客气。
丁程鑫喂喂，我可是在关心我妹妹的感情生活。
丁程鑫挑眉，故意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看透一切的戏谑：
丁程鑫不过你这‘生人勿近’的气场，好像被糖衣炮弹打出裂缝了？耳朵都冻红了？还是……被某人笨拙的殷勤烤的？
嘉裕抱着剪纸走过来，丁程鑫见状顺手的接过去。听见你俩此时的对话，轻轻推了丁程鑫一下，清澈的眼睛里却含着笑意，目光在你泛红的耳尖上好奇地停留了一瞬。
你猛地转过头，刚好捕捉到丁程鑫结过东西的画面。你的眼神在他俩之间飘来飘去，终于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丁云舒我还是那句话，管好自己哦。
语气里的威胁意味十足，丁程鑫点点头，眼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犹豫。
就在这时，刘耀文像一尾终于挣脱渔网的鱼，从拥挤的人群里钻了出来。他额角带着汗，碎发有些凌乱地贴在皮肤上，气息微喘，脸上却带着一种完成艰巨任务后的、混合着疲惫和兴奋的光彩。他手里高高举着两个印着“徐记”字样的油纸包，快步跑回来，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你，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点点紧张，将其中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
刘耀文姐姐！买到了！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你……你要不要尝尝？
他额角的汗珠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微光，气息因为奔跑而有些不稳，那份纯粹的、笨拙的、带着赎罪意味的喜悦和期待，像冬日里一束毫无遮拦的阳光，固执地试图穿透她筑起的冰层。
油纸包里散发出温热诱人的芝麻焦香，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你看着递到眼前的糖包，那油纸被热气熏得微微发软。你又看向刘耀文——他脸上有汗，眼神里有紧张，有期待，还有一丝生怕被拒绝的忐忑。那份小心翼翼的姿态，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他在等待你的审判，你的许可。这份主动权的归属感如此明确。
喧闹的集市，拥挤的人潮，鲜艳刺目的年红，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模糊晃动的背景板。只有刘耀文递过来的那包芝麻糖，和他掌心那份滚烫的、带着甜香的心意，无比清晰地撞入你的视野。你僵在原地，围巾下的唇瓣动了动。那句习惯性的、冰冷的拒绝，却像被那芝麻糖的香气和他眼中那份卑微的赤诚黏住了喉咙。那份你引以为傲的、对这段关系的绝对掌控，在此刻，似乎正以一种你未曾预料的方式，被这个曾经犯错、如今笨拙赎罪的少年，用一包廉价的芝麻糖，叩击着。
冬日的阳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发和期待的眼眸上，那份过于直白的热度，让你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该怎么做？是再次推开，维持冰冷的掌控？还是……接受这份卑微的“贡品”，让那脆弱的平衡继续下去？
主动权在你手中，但这选择本身，却第一次让你感到了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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