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继续做题”像一道冰冷的指令,强行将失控的局面框回草稿纸的方寸之间。你努力维持着视线的平稳,死死钉在刘耀文未完成的算式上。纸上的墨点、数字、你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凹陷的笔迹——它们构成了你此刻唯一能站稳的孤岛。脸颊的热度在僵持中缓慢褪去,但那被刘耀文触碰过的手腕内侧,却像被打上了无形的烙印,兀自散发着灼人的热意,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那块皮肤上留下清晰的鼓点。
丁云舒……所以当 k > 0 时,函数在此区间是递减的。
你的声音绷得像一根拉紧的弦,每一个字都吐出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逻辑感,仿佛要用理性的公式彻底淹没刚才那荒诞不经的失态。你强迫自己忽略刘耀文近在咫尺、带着探寻的目光,和他周身那股执拗地、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你的少年气息。
“清醒一点,丁云舒!” 心底那个严厉的声音在叫嚣,“你本该掌握全局,而非被这点小意外弄得手足无措。”
刘耀文嗯。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听起来并不像完全接受了你刻意加快的讲解节奏,更像是出于某种……顺服的迁就。他没有再追问,只是低下头,按照你指出的方向,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但他书写时微侧的身体、偶尔因思索而无意识靠近的额头、以及他那双即便低垂也总忍不住朝你方向微微抬起的、沾着困惑和关切的长睫——所有这些,都像一张无形却绵密的网,不依不饶地笼罩在你紧绷的神经上。那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也不复之前的连贯,更像一种压抑的、带着不解的试探。
另一边,丁程鑫将你和刘耀文之间这份强装镇定的别扭尽收眼底。他嘴角那抹看好戏的笑意更深了些,指尖转着笔,轻巧地对嘉裕扬了扬下巴:
丁程鑫你看,这就叫‘战略撤退’后的‘重整旗鼓’。
他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促狭的磁性,刚好足够飘到你们这边。
丁程鑫战术动作是标准的,就是核心思路嘛……啧,有点小偏差?
他拖长的尾音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桃花眼里的戏谑不加掩饰,仿佛在看一场精心设计但已然脱线的表演。
嘉裕努力抿紧嘴唇,眼底的笑意却漾得更开。她飞快地瞥了你和刘耀文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少女间心照不宣的了然,和对眼前这种暗流涌动的局面的新奇感。她甚至偷偷扯了扯丁程鑫的袖子,示意他收敛一点,但那小动作里分明也藏着看热闹的愉快。
你脊背僵了僵,丁程鑫那调侃的字句像细小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你强筑的冷静外壳。一股混合着羞耻和恼怒的闷气堵在胸口。你捏紧了手中的笔,指节的白几乎要透过皮肤渗出来。不能乱!你在心底低吼,强迫自己将几乎要失控的注意力重新拧紧,死死钉回题目本身。
刘耀文姐姐……
刘耀文大概是被丁程鑫的话激起了新的不安,他停下笔,微微蹙眉,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里少了点迟疑,多了几分急于确认的固执。
刘耀文你真的没事吧?我刚才……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目光坦率而执着地落在你紧抿的唇线和躲闪的眼睫上。
刘耀文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那语气里带着一种少年特有的懵懂和真诚的担忧,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他像一只明明想亲近、却被主人莫名其妙的冷淡弄糊涂了的小狗,急于得到指令,却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一步。
这近乎卑微的追问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咚”地砸进你努力维持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带着酸涩涟漪的疼痛。一股强烈的自厌感涌了上来——你厌恶自己被他牵动情绪后的失态,更厌恶此刻因他赤诚关心而带来的心软和动摇。
这不应该是你!
你猛地吸了口气,鼻腔里充满冬日空气的干冽和草稿纸的微涩气味。就在那口气即将吐出,带着某种仓皇的、或许会再次伤害他的冰冷话语时,窗外一点细碎而明亮的动静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扑簌簌——一只圆滚滚的小雀轻盈地落在堆满积雪的窗台上。灰褐色的羽毛被病房透出的暖光映亮,它小巧的脑袋警惕地转动着,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窗内亮着灯的世界。
短暂的、意外的插曲瞬间凝固了空气中紧绷的弦。
刘耀文啊!有小鸟!
刘耀文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刚才的担忧和委屈被新奇取代,黑亮的眼睛跟着那只雀鸟灵活的身形移动,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纯粹属于少年的惊喜笑容。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这小生灵。
嘉裕也立刻被吸引,小声发出赞叹,脸上还带着未退的轻松笑意。
丁程鑫挑了挑眉,目光也投向外面的小家伙,脸上看好戏的神情暂时褪去,换上了一丝难得的、纯粹的趣意。
那小小的生命停在雪白的窗沿上,用尖喙梳理着湿漉漉的羽毛,它偶然的停驻,像投入凝滞水池的一颗石子,涟漪扩散,不经意间短暂地驱散了室内那黏稠的尴尬和压抑。窗外的雪依旧无声地下着,病房内的“沙沙”声因这份意外的插曲而彻底停了下来,一种被按下了暂停键般的短暂静谧,笼罩了这片小小的、灯光暖融的空间。空气中那些暗涌翻腾的复杂情愫,在这片刻纯净的自然景象前,似乎也悄然沉淀、冻结。但谁都知道,当那只小鸟振翅飞走之后,被暂时冻结的暗流,终将继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