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他俩的笑声惊了一下,笔“啪”地摔落在地上。
丁程鑫的目光在你摔落的笔尖上停留了一瞬,那点若有所思的弧度加深了。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仿佛刚才的窥探从未发生,桃花眼重新落回嘉裕翻开的下一道题目上,指尖却轻轻点着桌面,泄露了一丝隐秘的、看好戏般的兴味。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固体。笔尖坠地的轻响在你耳边无限放大,震得你耳膜嗡嗡作响。一股巨大的窘迫感瞬间攫住了你,脸颊像是被火燎过。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刘耀文指尖那滚烫的触感——这一次不再是无意的擦碰,而是带着某种清晰意图的、失落的停顿,那种炙热感顺着神经一路烧到了心口。
你猛地垂下头,掩饰住几乎要窜上面颊的红潮和眼底的惊惶。弯腰捡笔的动作僵硬而狼狈,指尖碰到冰冷地板和滚落的笔杆时,竟有些微微发颤。你迅速收回手,紧紧攥住那枚“罪证”,仿佛它能吸走你掌心的灼热和混乱的心跳。
刘耀文姐姐……?
始作俑者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和浓浓的笑意。他料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反应,下意识地追随着你逃避的目光,身体再次前倾,想要看清你低垂的脸庞。
刘耀文你怎么了?是不是我……
但语气里却是真实的担忧和自我怀疑,那双黑亮的眼睛像急于得到答案的小狗,直勾勾地、毫无遮掩地锁住你。
丁云舒没事。
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那份难言的悸动,迫使自己抬起头——但目光却只敢落在草稿纸上刘耀文写到一半的算式旁。
丁云舒继续做题。刚才说到不等式,符号变化一定要注意。
你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冷静,尾音却难以控制地微微发颤。你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心的脸,那关切的眼神比刚才的任何一次靠近都更让你心慌意乱。你只能更用力地将注意力钉在题目上,手指紧紧捏着笔,指节用力到泛白,恨不得将那支笔嵌进纸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所有不该有的干扰。
明明你才是自信能够掌握你俩之间清醒发展的人,怎么现在落到这种地步。
另一边,丁程鑫似乎被你和刘耀文的动静稍稍干扰,他侧头看了一眼你们这边。嘉裕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丁云舒紧绷的侧脸和刘耀文毫不掩饰的关切目光,她清澈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巧的鼻尖轻轻皱了皱,和丁程鑫对视一眼,一个无声的了然掠过眼眸。
丁程鑫咳。
丁程鑫低咳一声,掩饰住唇边几乎要溢出的笑意,他故意放低声音,对着嘉裕说,但那“悄悄话”的音量却刚好能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丁程鑫这道题的关键呢,就像某人刚才说的,核心要点,不能动摇分毫。但是呢……
他拖长了调子,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随意地画了一个圈,眼神瞟向你这边,又飞快收回来,带着戏谑。
丁程鑫有时候也得看看旁边,不然方向错了,用力过猛反而会失控哦。
他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嘉裕显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只能飞快地低头假装看题,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小幅度耸动了一下。她感受到丁程鑫那份带着促狭的默契,心底涌起一种奇异的、被接纳的暖意,让她觉得刚才丁程鑫的心不在焉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刘耀文自然也听见了丁程鑫意有所指的话。他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他看了看那边似乎结成了“同盟”的丁程鑫和嘉裕,又看了看近在咫尺、全神贯注(实则是强行专注)解题的你,黑亮的眼睛里有着促狭的笑意,有被调侃的尴尬,还有一种他自己都理不清的、因无法靠近而升起的委屈。
他终究没有再追问,只是低低地“哦”了一声,重新把目光投向自己的题册。他也拿起笔,学着你的样子,用力地在纸上写着,笔迹甚至显得有些重。高大的身影虽然没再凑近,但身体那种下意识朝向你的微斜姿态却没有改变,像一株固执地向阳植物,保持着沉默的关注。
窗外,积雪无声,将世界包裹在一片纯白寂静之中。病房里,暖黄的光晕依旧温柔,却似乎比之前更加黏稠地包裹着四人的空间。
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再次成为背景音,只是这一次,每一声“沙沙”都像是在描绘着无形的线条——有推拒,有试探,有困惑,有促狭,还有那份在沉默中不断累积的、属于少年特有的悸动,如同玻璃窗上不断堆积的雪花,一层层覆盖,厚重,冰凉,却又在灯光的照耀下,无声地晕染开暧昧不清的光斑。
某些情绪,某些答案,就像纸上未解的难题,似乎被卡在了一个关键的节点上,既无法退回,又暂时找不到豁然开朗的出口。只有时间的脚步,随着雪落,一步一步,固执地在静默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