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为衫视角)
我数着宫子羽睫毛上的冰晶坠落,直到他喉结滚动咽下金粉。
契约书燃烧的味道在舌根蔓延,像七岁那年父亲咳在我掌心的血珠。
"溟渊阁代阁主的扳指......"宫子羽的剑气搅碎最后一块棱镜,碎渣划过我新生黑发时发出琴弦崩断的声响,"原来我母亲十年前不是病逝。"
他握剑的手背浮起青黑色经络,那是镜师与武者灵力冲撞的征兆。
我故意用染血的指尖划过他腕间蛊纹,果然触到两股纠缠的内息——契约书里藏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共生术,是镜武者双修的禁术。
"师父。"我冲着即将消散的虚影轻笑,将二十年未唤的称呼嚼得甜腻,"当年您教我镜面分身时,可没说这功法要蘸着人血练。"
凌虚道长的虚影突然凝实,他左手扳指的溟渊图腾竟开始逆向旋转。
我听见自己颅内的双重心跳骤然同步,镜湖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宫子羽视角)
云为衫的白发缠住我佩剑时,我终于看清她瞳孔里游动的金线。
那些契约书碎末在她经脉中疯长,而我体内暴涨的武者真气正被蛊纹强行拽进她的气海。
"别动。"她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我唇缝,甜腥里裹着冰渣,"穆青崖的剑上有蜃毒。"
我反手扣住她后颈,触到皮下蠕动的镜纹。
昨夜在客栈屋顶偷看她对月梳头时,那些银线还安静得像刺绣,此刻却在她雪肤下拧成蛛网。
三十七块镜山碎片悬停的刹那,穆青崖的剑锋已抵住她心口。
这个总给我送桂花糕的账房先生,此刻眼里淌着和契约书金粉相同的光泽。
"小云儿,阁主让我问你......"穆青崖的剑尖挑开她衣带,露出锁骨处新生的翡翠色镜纹,"当年凌虚道长剖你灵台种蛊时,哭得可好听?"
宫子羽的剑气比我想象中更快刺穿穆青崖肩胛,可惜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
我假意踉跄撞进他怀里,趁机将蓄了三日的镜光拍入他丹田——够他疼得暂时用不了那该死的共感蛊。
"师父没告诉你吗?"我踩着穆青崖抽搐的手腕俯身,任白发垂落在他扭曲的脸上,"双生镜蛊最喜噬主。"
七岁那夜父亲咽气前,用最后灵力在我颅中种下的从来不是复仇执念,是半阙《破镜诀》。
当契约金粉渗入宫子羽经脉的刹那,我就听见了镜湖底层传来的共鸣。
穆青崖怀中的契约残片开始融化,化作血色蛛丝缠上他脖颈。
我故意让宫子羽看见我腕间暴走的镜纹,果然被他用武者真气强行镇压——傻子,那正是双修禁术的起手式。
她白发间新生的黑丝突然疯长,缠住我手腕时竟带着体温。
镜湖底层的冰面浮现血色纹路,像极了母亲棺木上未干透的符咒。
"别看地面!"云为衫突然用齿尖撕开我衣领,温热血珠溅在我锁骨,"溟渊阁的噬魂阵要醒了。"
穆青崖的尸体正被蛛丝拖进冰层裂缝,那些红线分明是活物。
我握剑的手突然触到她后背冷汗,这才发现她维持镜面分身的左手在痉挛——从半刻前替我挡下那道暗器时就开始了。
"契约书是饵。"她突然仰头咬住我喉结,疼痛中传来丹药的清苦,"凌虚当年剖给我的不光是蛊......"
冰层炸裂的轰鸣吞没后半句话,我抱紧她下坠时,看见千万面水镜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
她瞳孔里的翡翠耳坠突然与母亲遗物重合,而我气海中的禁术真气竟自动运转成完整心法。
宫子羽的掌心贴上我后心时,二十年未暖过的丹田突然滚烫。
契约金粉在他经脉里开出的花,此刻正沿着共感蛊的轨迹灼烧我的镜纹。
"你早知我是钥匙?"他在疾风中收紧环在我腰间的臂弯,呼吸扫过我新生黑发下的旧伤疤。
我故意让喉间血滴落在他剑柄镶嵌的鲛珠上,看着冰层裂缝中的血色蛛丝骤然暴动。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镜湖时,终于等到脚下传来熟悉的震颤——血蛛娘子的织网声,还是这么令人作呕。
"抓紧。"我反手将宫子羽的手按在胸前镜纹上,感觉他指尖陷入我皮肉,"待会见到我灵台里的东西,可别吓......"
地底传来的尖啸撕碎最后告诫,我们坠入的哪里是什么秘境,分明是二十年前溟渊阁血祭现场的镜面倒影。
宫子羽的剑气劈开浓雾时,我听见了自己孩童时的哭喊声。
宫子羽的手掌烫得像是要熔穿我的脊骨。
那些被契约金粉催熟的镜纹正在我皮下疯长,细密刺痛中竟生出几分诡异的酥麻。
我听见血蛛娘子的尖啸声混着冰层碎裂的响动,二十年前的血腥味突然涌上喉头。
"闭眼!"我反手扣住宫子羽腕脉,指甲刺进他跳动的血管,"噬魂阵要吞的是影子。"
脚下冰面突然变得柔软,无数苍白手臂从镜湖深处探出。
血蛛娘子裹着红嫁衣的身影在万千水镜中分裂,每道虚影都举着与我七岁生辰那夜相同的青铜烛台。
宫子羽的剑气劈开最近的三道幻象,血水溅在冰面上却凝成蛛网。
我咬破舌尖将血抹在他眼皮:"数心跳,别数呼吸。"
她血珠滚进眼眶的刹那,满目血色蛛丝突然显出七种颜色。
云为衫白发间新生的黑丝正在疯长,有几缕缠住我手腕时竟带着草药香——和母亲临终前让我收在檀木盒里的那绺青丝,味道一模一样。
血蛛娘子的指甲擦过我喉结时,云为衫突然将后背空门暴露给我。
她锁骨处的翡翠镜纹正渗出金线,与契约书碎末在我丹田燃起的火形成呼应。
武者真气失控翻涌的瞬间,我终于看清噬魂阵真正的阵眼——是穆青崖尸体瞳孔里凝固的金粉。
"借你气海一用。"云为衫的嗓音突然掺着孩童般的泣音,她冰凉手指点在我脐下三寸,"双修禁术的引子,本该是甜酒。"
宫子羽闷哼着咽下涌到唇边的血,武者纯阳真气顺着我指尖倒灌而入。
二十年来死寂的镜蛊突然在灵台苏醒,啃食禁术金线的声响像是春蚕食桑。
血蛛娘子的嫁衣被剑气撕开豁口时,我终于看清她心口嵌着的半块青铜镜——正是凌虚当年剖我灵台用的那面。
"师父好算计。"我故意让喉间血滴落在宫子羽剑柄,看着鲛珠将血雾折射成北斗七星,"拿徒弟当阵眼养了二十年蛊?"
血蛛娘子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笑声,嫁衣下涌出的蛛丝缠住我们脚踝。
宫子羽腕间蛊纹爆出青光,与我后背浮起的镜纹拼合成完整图腾——竟是溟渊阁祭坛地砖上的往生莲。
她后背冷汗浸透的衣料贴在我掌心,皮下蠕动的镜纹突然安静下来。
当契约金粉从我们相贴的皮肤间蒸腾而起时,我竟看见母亲执笔在契约书上勾画的模样——她簪着云为衫此刻戴的翡翠耳坠。
"抱紧!"云为衫突然旋身与我调换位置,白发缠住我脖颈的力度近乎窒息,"噬魂阵要的不是命,是悔。"
血蛛娘子的指甲穿透她右肩时,我终于摸到气海中蛰伏的禁术命门。
武者九品真气混合着镜蛊金线在经脉里炸开,炸碎的冰棱悬浮成星图。
云为衫咳着血将半块青铜镜按进我掌心,滚烫镜面映出的竟是凌虚道长年轻时的脸。
宫子羽的瞳孔突然变成琉璃色,爆开的真气将我的白发灼出焦痕。
蠢货,这哪是什么护体光茧,分明是镜武者同归于尽的焚身诀。
我扯散衣带缠住他手腕,任锁骨镜纹咬破他掌心皮肉。
"看好了!"我抵着他渗血的唇冷笑,"双生蛊契是这么用的。"
血蛛娘子尖叫着被契约碎片割破嫁衣时,青铜镜面的凌虚虚影突然开口吟诵《破镜诀》下阙。
宫子羽浑身剧震,武者真气裹着蛊纹灌入我即将枯竭的气海——二十年未曾圆满的镜蛊,竟在生死关头结成金丹。
她染血的齿尖咬破我下唇时,万千镜面突然同时映出母亲的脸。
那些悬浮的契约碎片拼合成地图,蜃海归墟的位置竟与宫门祠堂暗格里的残卷完全重合。
云为衫的指尖划过我胸前爆裂的蛊纹,剧痛中竟传来清泉洗髓的畅快。
血蛛娘子化作红雾消散前,最后瞥向青铜镜的眼神带着狂喜。
我抱着力竭的云为衫坠向镜湖深处时,看见她新生黑发间夹杂的银丝正拼成陌生符文——与母亲棺木内侧的朱砂咒印如出一辙。
宫子羽的心跳声压过了镜湖底层的潮涌。
契约地图在他后背灼出的印记,正是凌虚当年在我灵台刻的最后一笔。
我放任意识沉入黑暗前,听见归墟方向传来熟悉的织网声——比二十年前更密集,更饥渴,像是万千虫足摩擦着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