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为衫视角)
研磨钵里的蛊虫复眼迸裂时,我听见青铜匙在袖袋里发出蜂鸣。
血蛛娘子的幻影从铜镜渗出,细如蛛丝的蛊毒正沿着脊椎攀爬。
"小阿云还是这般爱捡垃圾。"那团胭脂色的雾气缠上我手腕,"你爹的遗骸还挂在溟渊刑架上,倒惦记着偷你仇人的药方?"
我反手将信物残片扎进幻影眉心:"三毒配方的改良记录,不正是您亲手刻在我脊骨上的么?"瓷杵突然转向刺破自己指尖,溅出的血珠在镜面炸开星芒——是宫子羽晨起偷塞进我药碗的镜师血。
(宫子羽视角)
她腕间新生的蛊纹像条碧色蜈蚣。
我攥住那只冰凉的手按在石壁上,药渣混着蜃海砂的腥气扑面而来:"你从何时开始用我的血养蛊?"
云为衫突然嗤笑出声。
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烫金小篆的"莫信蜃海"四字正泛着幽光:"你猜这字迹像不像令尊的手书?"她指尖点在我突跳的颈脉,"宫大少爷不妨再猜猜,令堂妆匣里的玉锁为何能打开溟渊祭坛?"
蜃海边境的镜阵泛着尸臭味。
我故意踩碎第三块青砖,穆青崖的玄铁钩果然擦着宫子羽耳际掠过。
二十年过去,这叛徒偷袭的角度还是老把戏。
"小阿云真是心狠。"穆青崖舔着钩尖的血渍,"当年你爹被做成人烛时,哭喊着让我把七岁的你扔进蛊池呢。"他甩出条银链缠住宫子羽的剑,"乖徒儿,为师教你的破云剑法最后一式,可没说过要留三分余力吧?"
后颈突然袭来的寒意让我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
师父握着我的手刺穿最后一名刺客心脏时,剑柄传来的颤抖与此刻分毫不差。
"您教的第一课是武者不能有心魔。"我旋身将剑柄撞向穆青崖肋下,那里有道陈年箭伤,"却没说心魔会变成淬毒的钩吻。"
喉间腥甜翻涌时,我咬破舌尖尝到熟悉的铁锈味。
锁骨下的蛊纹突然灼痛,恍惚看见云为衫倒转剑锋划破自己掌心,血珠在半空凝成镜面残片。
宫子羽咳出的血雾里浮动着金芒。
我故意让穆青崖的蛛丝缠住左臂,蛰伏二十年的镜蛊终于顺着血脉苏醒。
当那蠢货举钩刺向宫子羽命门时,我对着他身后残镜勾起嘴角——
血蛛娘子的幻影正从穆青崖瞳孔里渗出獠牙。
指缝间溢出的血珠突然悬停半空。
我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却比不过穆青崖玄铁钩刺入肩胛时镜蛊的嘶鸣。
云为衫撕碎的纸屑飘过眼前,那些被药汤浸透的"查无异常"墨迹突然扭曲成父亲临终前写的绝笔。
"蠢货!"穆青崖的钩尖挑破我锁骨下的蛊纹,二十年镜师血养的碧色蜈蚣竟在噬咬自己主人的经脉,"你以为契约反噬是......"
腥甜涌上喉头时我咬碎了舌尖。
镜湖水面倒映的星斗突然炸裂,云为衫去年中秋埋在我酒坛里的蛊虫残骸竟在血脉里苏醒。
当第十根肋骨发出玉碎的清响,穆青崖护体镜光里映出我背后悬浮的十二面青铜镜——每面都刻着母亲妆匣里的缠枝莲纹。
"这招叫碎玉。"我扣住他颤抖的手腕,三年前他教我破云剑时留下的箭伤正在渗血,"您当年说武者九品便是极限......"腕间蛊纹突然爆开血雾,穆青崖的惨叫声中混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宫子羽咳出的血珠凝成镜莲。
我故意让血蛛丝缠得更紧些,看着这个傻子把最后三成内力灌进丹田。
当穆青崖的护体镜光炸成齑粉时,我藏在袖中的溟渊密信恰好被剑气划破第三道折痕。
"宫门少主果然情深义重。"血蛛娘子的幻影从镜莲里渗出獠牙,胭脂色雾气缠上宫子羽渗血的耳垂,"可惜你护着的这位......"
我甩出袖中青铜匙割断蛛丝。
二十年前父亲被做成人烛时,凌虚就是用这把钥匙打开溟渊祭坛。
宫子羽栽倒的瞬间,他怀里掉出的半块玉锁正与我颈间挂着的残片严丝合缝——那夜他醉酒后说这是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聘礼。
"噬魂蛊的滋味如何?"我擦掉他嘴角金芒,指尖触到三日前偷换药方时留下的齿痕,"你以为我在药膳里下蛊是为害你?"撕碎的密信飘落在血泊里,露出宫门灭门前夜凌虚写给穆青崖的"诛杀宫氏全族手谕"。
她撕信时颤抖的指尖划过我喉结。
血蛛娘子幻影在镜湖水面聚成父亲临终前的虚像,那张被凌虚剥去皮肉的脸上,当年刻在我床头的"莫信蜃海"四字正在渗血。
"阿云......"我抓住她欲盖弥彰的衣袖,三更天偷听到她与血蛛娘子交易时扯破的裂口还在原处,"你脊骨上的三毒配方......"
镜湖突然卷起漩涡。
穆青崖残破的左臂从水底伸出,攥着当年拜师时我亲手誊写的剑谱——最后一页竟贴着溟渊阁的蛊契契约。
血蛛娘子幻影发出尖啸的刹那,我看见云为衫七岁时的记忆碎片:凌虚握着她的手腕在契约书写下"共生"二字,用的却是父亲书房失窃的狼毫笔。
"接着!"云为衫突然将青铜匙刺进我掌心,二十年镜蛊啃噬的旧伤突然滚烫,"去捞你三岁时掉进镜湖的拨浪鼓......"她转身迎向穆青崖的狞笑时,发间那支我送的檀木簪正落下第二道裂痕。
契约书落进镜湖的刹那,水面倒映的宫子羽突然变成七岁模样。
那孩子举着我昨夜故意丢在药庐的拨浪鼓,鼓面血渍与父亲当年喉头溅出的朱砂痣如出一辙。
"小阿云可知共生蛊的妙处?"血蛛娘子的真身从穆青崖瞳孔里爬出,蛛腿正勾着宫子羽母亲最爱的翡翠耳坠,"你杀我一次,你的小情郎就要......"
镜湖核心突然腾起黑雾。
我假装踉跄撞向宫子羽,让他看清我后颈浮现的凌虚掌印——那夜他夺舍失败时留下的印记,与宫子羽肩胛处的胎记竟组成完整的溟渊图腾。
当穆青崖的狂笑声没入湖水,我故意让最后半片契约书残页飘过他染血的衣角。
"抱紧。"我贴着宫子羽突跳的颈动脉低语,他掌心的青铜匙正在发烫,"你猜血蛛娘子为什么不直接杀我们?"指尖划过他心口时,三日前种下的镜蛊终于显出淡金纹路——和二十年前父亲拼死封在我灵台里的护命蛊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