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视角)
我喉咙里还残留着龙涎香的苦涩,云为衫的指尖正抵在我颈动脉上。
水珠顺着她苍白的下颌滴落,在青石砖上晕开血色的花。
"你当年故意让傀儡镜灵引开追兵......"我钳住她手腕的力道加重几分,"看着我母亲被凌虚剜心时,是不是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她突然低笑起来,潮湿的鬓发缠上我腕间银铃:"宫少主这般义愤填膺,怎么不提你八岁就在祠堂刻下的血誓?"冰凉的银簪挑开我衣襟,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咒纹,"弑亲之仇,滋味如何?"
密室四壁的铜镜突然同时炸裂,十七道淬毒银梭穿透水雾。
我后仰时颈侧擦过寒芒,镜心通感在视网膜上烙下鬼面黑袍翻飞的残影——左后方第三面碎镜!
云为衫的惊呼恰到好处响起:"小心!"
我旋身挥出的剑气劈中的却是她提前布好的镜傀儡。
真正的杀机从右肋袭来,鬼面掌心涌出的蛊虫已触到我震颤的银铃。
(云为衫视角)
宫子羽转身时露出的破绽真叫人怜爱。
我借着护他的动作,指甲轻轻刮过护体镜光流转的命门穴。
这傻子绝对想不到,他每用一次镜影闪避术,母蛊吞噬我心脏的速度就会减缓三成。
"当啷!"
鬼面斩断的银铃残片溅到脚边时,我故意踩中宫子羽的袍角。
他踉跄着撞进我怀里,后颈完全暴露在蛊虫毒牙下。
要的就是这个角度——那枚藏着二十年记忆的冰片,终于借着碰撞滑进鬼面袖袋。
"走!"
我拽着宫子羽撞向东南角的铜镜。
指尖触到镜面瞬间,苏蘅送来的溟渊阁地图突然在怀中发烫。
镜中映出的根本不是密道,而是蜃海宗祭坛底层的饕餮纹——和宫子羽玉佩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云为衫染血的罗裙扫过地图时,我嗅到了陈九当铺特有的沉水香。
三年前在黑市见过的那方残砚,此刻正化作地图上扭曲的河道。
她假装要烧毁图纸,火苗舔舐的位置恰好是凌虚老巢的虚像。
"你早知道这是陷阱?"
"嘘——"她突然咬破我指尖,在镜面画出血符,"看第七道镜光折射的角度。"
二十八个星宿位置里藏着宫家暗码。
当血珠滚到危宿方位时,我袖中的半枚铃芯突然发出蜂鸣。
镜中幻象剥落的瞬间,半张焦黄的纸片从鬼面残袍里飘出,上面宫氏密印的朱砂红刺得人眼眶生疼。
云为衫的银簪"恰好"挑住那片残纸,簪头小坠的琉璃珠里,映出陈九那柄标志性的九环刀纹。
陈九当铺的招魂幡擦过我耳际时,宫子羽的银铃正卡在第七根肋骨间隙。
潮湿的街道突然涌出三十七种腐烂气味,像极了二十年前那场暴雨冲刷血水的味道。
"少东家可认得这个?"独眼掌柜的铜烟杆敲在青砖上,裂缝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冰蚕丝。
他抖开半张泛黄信笺的瞬间,我袖中的蛊虫突然集体自爆,墨绿色汁液在宫子羽衣摆晕出蜃海图腾。
宫子羽瞳孔开始泛起镜面光泽——要命,蛊毒反噬提前了!
"父亲的字迹..."他踉跄着扶住我肩胛骨,拇指恰好按在当年凌虚留下的箭伤位置。
那些本该被母蛊吞噬的记忆突然倒灌,我眼前闪过八岁生辰夜被按在祭坛上的画面:凌虚戴着宫氏长老独有的蟠龙扳指,正将沾血的匕首塞进我掌心。
云为衫后颈的朱砂痣在记忆里变成血窟窿。
我看到十五岁的她蜷缩在冰棺里,凌虚用我父亲的嗓音说:"好孩子,用宫家的剑法才能斩断咒枷。"
七窍涌出的血模糊了视线,掌心却清晰传来她心脏的震颤频率。
原来所谓灭门仇人,竟是教我认星宿图的凌先生?
镜心通感撕开最后伪装时,我撞见她锁骨下与我同源的蛊契暗纹——我们早被种下同一脉血咒!
"你早就知道..."我咳出的血珠凝成冰晶,"凌虚用宫氏禁术操控..."
"闭嘴!"云为衫的指甲掐进我喉结,眼尾红得像要滴血。
可她发间银簪突然调转方向,簪尖狠狠刺向自己心口——这疯女人!
宫子羽擒住我手腕的力道比预想温柔。
他指尖擦过蛊契时带起细密战栗,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触到命门却没下死手。
真可笑,我竟盼着他用那柄淬毒的袖剑捅过来。
"要挟人的法子该换了。"他忽然扯开我束腰锦带,沾血的指尖在肌肤上画出危月燕星图。
那些冰蚕丝在靠近我们三尺处突然自燃,陈九的惨叫声里混着皮肉烧焦的噼啪声。
我咬破舌尖才忍住没去按突突跳动的蛊契。
这傻子究竟何时参透了双生蛊的破解法?
他划出的星图轨迹,分明是当年母亲哄我入睡时哼的安魂调!
云为衫突然软倒在我臂弯里,蛊毒反噬的红痕正从她颈侧褪去。
陈九的残躯在火中扭曲成镜面傀儡,那半张密信竟是用我母亲梳头用的桂花笺写的——父亲绝不可能知晓这种闺阁用纸!
"看头顶。"云为衫虚弱的指尖点上我喉结。
穹顶星图不知何时变成了镜面,倒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与二十年前的祭坛。
当第三滴血坠入巽位时,四周砖墙突然开始渗出熟悉的龙涎香。
她突然仰头咬住我耳垂:"记住,疼的时候要笑。"
宫子羽的银铃盖住了我尾音的颤抖。
当第一面水银镜从地底升起时,我悄悄捏碎了藏着母亲遗言的琉璃珠。
无数镜面折射的光斑里,有他父亲教凌虚调制蛊毒的画面,也有我亲手将毒针刺入宫夫人心口的残影。
就让这些碎片割开所有伪装吧,反正最痛的记忆...我下意识抚上宫子羽颈间跳动的血脉,他竟在镜光袭来的瞬间将我护在身下。
真蠢,难道没发现所有杀招都冲着他命门吗?
"抓紧!"他突然拽着我撞向东南角的镜子。
破碎的瞬间,我瞥见他后肩浮现出与我同样的饕餮纹——和祭坛底层那面青铜镜的纹路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