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为衫视角）
我后槽牙几乎咬碎。
枯枝承受不住两人重量发出脆响，宫子羽这个傻子居然还在研究树皮纹路。
"松香浓度比三年前淡了37%，"他指尖搓着木屑，"凌虚长老右臂受过贯穿伤？"
我甩出镜针的手腕僵在半空。
这个连银铃绦穗都系错三次的纨绔，什么时候学会用松脂析出法判断招式年限？
夜枭第三声啼叫擦着耳畔炸开时，枯树轰然坍塌。
无数镜面碎片从地底涌出，凌虚的白玉冠在万千镜像里折射出妖异的紫。
"二十年前种下的离魂蛊，滋味可妙？"他虚影抚过我左肩旧疤，那里正泛起与宫子羽咳出的黑血相同的纹路，"百日为限，拿三毒配方换解药。"
（宫子羽视角）
云为衫突然把我踹进镜阵中心。
她绣鞋尖沾着方才吐的血，在镜面划出歪斜的卦象。
七根毒针穿透她左肩时，我终于看懂那是以血为媒的移星换斗阵。
"别碰我！"她反手折断肩头毒针，染血指尖掐住我命门，"你以为溟渊阁的腐骨钉...咳...是糖丸么..."
蛊纹突然在她颈侧暴起，我眼前炸开漫天红绸。
十五岁的云为衫正在祠堂剜心头血，供桌上赫然摆着宫门灭族案的卷宗。
画面碎裂成冰棱，每一片都映着她往我药膳里加离魂蛊那夜的泪痣。
宫子羽瞳孔泛起镜光，这傻子竟在蛊毒反噬时觉醒通感。
我咬破舌尖将神识拽回现世，鬼面人刀刃已逼近他咽喉三寸。
"看清楚了？"我拽着他滚进镜阵裂隙，毒血顺着锁骨浸透前襟，"你爹当年中的是溟渊阁的..."
枯树枝突然刺穿右掌。
宫子羽这个蠢货，居然用最笨的擒拿术替我挡下第二波毒针。
他温热的血滴在我手背，竟与记忆里母亲被凌虚操控着自戕那夜的血渍重叠。
她昏过去时睫毛还在颤，像那年灯会上被雨打湿的纸鸢。
我握剑的手突然能感知到方圆十丈每面镜子的情绪，它们在为云为衫二十年来每次剜心取血而悲鸣。
"哭什么..."她昏迷中突然攥紧我袖口，指尖精准抵住命门穴，"端午...银铃里藏着..."
夜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露出耳后与卷宗密令相同的朱砂印。
我抱起她时触到腰间硬物——那枚据说遗失的银铃，此刻正缠着凌虚特制的引魂线，线头却系着我的头发。
黑暗里有孩童在哭。
我数到第九声时终于想起，那是二十年前被凌虚捏碎喉骨的小云为衫。
真吵啊，等拿到三毒配方定要...要什么来着？
宫子羽的心跳声突然穿透记忆迷雾，他衣襟沾着松香与铁锈味。
真可笑，复仇者竟在仇人后嗣怀里取暖。
我试图调动镜灵却摸到满手冰碴，是那年跪在溟渊阁求药的雪夜...
指尖传来布帛撕裂的触感。
我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攥着宫子羽的前襟，他左肩被我扯开的衣料下露出三道爪痕——与记忆里凌虚掐着我脖颈逼母亲自尽时留下的伤痕如出一辙。
"松手。"我翻掌击向他檀中穴，却被滚烫的掌心包裹住手腕。
宫子羽呼吸间松香混着血腥气，熏得我眼眶发酸。
这傻子什么时候把解毒用的龙涎珠碾碎涂在伤口上？
镜面裂隙外传来玉铃轻响，凌虚的虚影在三百六十面铜镜里同时开口："戌时三刻未至溟渊阁，你的小情郎就该..."话音未落，我颈间蛊纹突然灼烧般剧痛，宫子羽腰间的银铃竟应声碎裂。
她突然闷哼着蜷缩成团，指甲在镜面划出带血的卦象。
那些幼年记忆残片又在我识海里翻涌：八岁的云为衫被铁链锁在冰棺里，凌虚用银针刺破她眉心取血，血珠坠地时凝成与我家族徽相同的纹路。
"你早该告诉我离魂蛊需要双生血契。"我撕开染毒的中衣，将最后一颗龙涎珠按在她锁骨凹陷处。
药粉接触蛊纹的瞬间，镜阵突然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云为衫颤抖着将蛊虫放进我满月宴的米糊。
宫子羽的指尖比想象中粗糙，虎口薄茧磨得我颈侧发痒。
他竟用镜师六境才能施展的溯光术，将我逼至镜阵死角："当年喂我吃离魂蛊时，哭是因为舍不得？"
我抬腿踢向他膝弯的力道突然泄了三分。
月光穿透层层镜面，照见他耳后那道疤——正是我及笄那年失控的镜针所伤。
凌虚的传音蛊偏偏在此刻发作，我咬破舌尖冷笑道："宫大少爷若死在..."
话未说完，他忽然捏住我下巴塞进颗糖丸。
甜腥味在舌尖炸开的刹那，我浑身蛊纹竟开始逆向游走。
这傻子居然把解药融进了松子糖！
她呛咳时睫毛扫过我掌心，像受惊的蝶。
方才读取的记忆碎片还在灼烧神经：十二岁的云为衫夜闯宫门祠堂，却在看到我父亲灵位时折断了淬毒的簪子。
"你选错盟友了。"我故意提高音量让镜阵外的凌虚听见，手指却在她掌心快速划出暗号。
她突然暴起掐住我咽喉，染毒的指甲刺破皮肤时，我趁机将真正的解药塞进她袖袋。
三百面铜镜同时炸裂的瞬间，我瞥见她耳后朱砂印渗出黑血——竟与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密函火漆印完全相同。
宫子羽倒进我怀里的重量比预想中轻。
他心口温度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与我记忆中那个雪夜重叠——十六岁那晚我本要掐断他咽喉，却鬼使神差地把人拖进了温泉。
"别睡！"我拍打他脸颊的力道失了分寸，镜针在掌心凝成又消散。
凌虚的蛊毒正在侵蚀他心脉，而我的神识竟不受控地开始共鸣。
无数记忆光斑从相触的皮肤涌入：他七岁躲在衣柜看我被凌虚鞭打，十三岁偷换我药膳里的腐骨钉...
她突然把我推进镜湖。
寒水浸透伤口的刹那，我看清湖底倒映的星空竟是反的。
云为衫散开的衣袂缠住我手腕，发间银簪划破水面时，带起一串与我家族纹章相似的气泡。
"呼吸！"她渡来的气息裹着龙涎香，舌尖却抵着枚冰片。
当我齿关咬碎的瞬间，方圆十里的镜面同时嗡鸣——是云州宫氏失传百年的破阵术！
凌虚的怒吼从湖面传来时，她正把什么东西系在我腰间。
我假装昏迷眯起眼，瞥见她用染血的手指在我衣带内侧画符——竟是母亲生前最擅长的移花接木阵。
宫子羽睫毛上的水珠坠在我手背，烫得惊人。
他腰间银铃残片突然发出蜂鸣，与我袖中藏着的半枚铃芯产生共鸣。
二十年来夜夜折磨我的蛊毒，此刻竟顺着共鸣缓缓流入他体内。
"蠢货..."我扣住他命门穴要截断联系，却摸到跳动的脉搏下藏着更深的蛊纹。
凌虚当年给我种的是子母蛊？
那母蛊难道在...
宫子羽突然翻身压住我手腕，湿发垂落时遮住了他眼底闪过的镜光。
他温热的唇擦过我耳垂，说出的话却让我浑身血液凝固："七岁那年躲在衣柜里的，是你故意放进来的傀儡镜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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