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怀我弟的时候就这样,坐着的时候手老护着肚子。”麻郭富笑得憨厚,“恭喜啊莫师傅!到时候满月酒,可得请我们喝一杯!”
康灵宝也凑趣:“对对对,我认个干爹当当!”
“滚蛋。”莫得闲头也不抬,“你才多大,就想当爹?”
“二十一了!怎么不能当?”康灵宝挺起瘦瘦的胸膛,“等太平了,我也回家娶个媳妇,生他十个八个!”
“还十个八个,你养得起吗?”麻郭富嗤笑,“就你那俩军饷,买米都不够。”
“等打跑了鬼子,好日子不就来了?”康灵宝说得理所当然,“到时候分田分地,我也盖三间大瓦房,圈个院子,种一畦菜,养两头猪……”
他说得眉飞色舞,好像那好日子明天就能来。希延听着,心里却一阵发酸。
炮修到一半,需要个特殊尺寸的扳手。莫得闲翻遍工具箱没找到,皱眉道:“得去铁铺现打一个。”
“我去我去!”康灵宝自告奋勇,“麻子你守着,别让人靠近。”
他接过莫得闲画的图样,一溜烟跑了。堂屋里剩下三个人,忽然安静下来。
麻郭富蹭到希延旁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层层打开,是几块已经有些融化的芝麻糖。“嫂子,这个……您拿着,甜甜嘴。我娘说,怀身子的人嘴里没味,吃点甜的舒服。”
希延看着那几块粗糙的糖,这年头糖是稀罕货,“谢谢,你自己留着吃。”
“我还有。”麻郭富硬塞给她,又压低声音,“嫂子,您劝劝莫师傅。这手艺,埋没了可惜。现在到处都缺修枪修炮的师傅,他要是肯去,饷银也够养家。”
希延捏着那包糖,糖块在手心微微发烫。她看向莫得闲,后者正专注地锉着一根撞针,仿佛没听见。
“他不愿意。”希延轻声说。
“我知道。”麻郭富叹气,“肖长官也这么说。可这世道……唉,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康灵宝很快回来了,扳手打得歪歪扭扭,但勉强能用。
莫得闲没说什么,接过来继续干活。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婆婆做好了晚饭,招呼大家一起吃。
饭桌上,两个兵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夸周婆婆手艺好。麻郭富嘴甜,一口一个“婆婆”,把老人哄得眉开眼笑。
“你们俩多大了?家在哪?”周婆婆问。
“我二十二,湖南岳阳的。”麻郭富说。
“我二十一,湖北黄陂的。”康灵宝塞了满嘴饭,含糊不清地说。
“家里还有什么人?”
麻郭富的笑容淡了:“爹娘,还有个弟弟。两年没回去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康灵宝倒是豁达:“我就一个老娘,眼睛不好。出来当兵前,我把她托给族里叔伯照应了。等打完仗,回去好好孝顺她。”
希延默默听着,碗里的饭只吃了小半。莫得闲给她夹了块鸡蛋:“多吃点。”
“嫂子您得多吃,您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呢!”康灵宝说着,又讲起他听来的各种孕妇禁忌,“要多看花,孩子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