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越来越沉了，像灌了铅，走几步路就喘得厉害。

有时坐在沙发上，会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像被罩在一个玻璃罩里，声音和光线都变得模糊。

我知道，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夜里，等念念和刘耀文都睡熟了，我会悄悄爬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

暖黄的灯光洒在桌面上，照亮了摊开的信纸和那支耀州送我的钢笔。

笔尖有些生锈了，我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想起他送我这支笔时说：“阿衡，以后我们的故事，就用它来写。”

可我们的故事，早就停在了他离开的那天。

我开始写信，写给念念，也写给刘耀文。

写给念念的信，我写得很慢。

我告诉她，妈妈不是故意要离开她，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花，还有会唱歌的小鸟。

我告诉她，妈妈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都看着她睡觉，看着她吃饭，看着她在幼儿园里和小朋友玩。

我画了很多小太阳，一个一个地涂成金黄色，告诉她，要像小太阳一样，永远开开心心的，不要为妈妈难过。我还告诉她，要好好听刘叔叔的话，他是个好人，他会像爸爸一样疼她，甚至会比妈妈更细心地照顾她。

以后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对着星星说话，妈妈会听见的。

写到这里，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像朵残缺的花。

我赶紧用纸巾擦去，可那痕迹却怎么也抹不掉，就像我和念念之间，终究要留下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

写给刘耀文的信，更是写了又改，改了又写。

信纸揉皱了好几张，扔在纸篓里，像一团团解不开的心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份复杂的歉意。

“刘耀文：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走了。”开头写了又划掉，太生硬了。

“对不起，刘耀文。”这样又太轻了，轻得像羽毛，承载不了我这么多年的亏欠。

最后，我还是从头写起。

我告诉他，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谢谢你对念念的好，谢谢你把一个支离破碎的家，一点点拼凑起来。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也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我终究是辜负了你。

我的心里，始终住着耀州，那个位置，谁也替代不了。不是你不好，只是我太执着于过去，像个守着旧时光的傻瓜，不肯往前走。

我拜托他，替我好好爱念念，告诉她妈妈很爱她，只是妈妈太累了，要去追寻爸爸了。

我告诉他，不必记得我，找个值得的人，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别让我的执念，耽误了你的余生。

信纸被眼泪打湿了好几处，字迹变得模糊。

我看着窗外的月亮，它像一面蒙了尘的镜子，挂在墨蓝色的天上。

想起耀州离开那天，也是这样的月色。

他临走前，抱着我说：“阿衡，等我回来，就带你和孩子去海边，看日出，捡贝壳。”

现在，孩子有了，是可爱的念念，可他却没回来。

不过没关系，现在，我终于可以自己去了。

去那个他答应带我去的海边，或许在那里，我能找到他的影子。

我把写给念念的信叠成一个小星星，放进她最喜欢的那个粉色铁盒里，里面还有她攒的糖果纸和捡的小石子。写给刘耀文的信，我叠得方方正正，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压在那朵早已干枯的康乃馨下面。

那是念念亲子活动那天送给我们的花，他一直留着，放在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摆在茶几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忽然变得很平静。

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没有一丝波澜。

我知道，该做的事，我都做了。

剩下的，就是去赴那个迟到了太久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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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