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车停在楼下时,刘耀文先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替我打开车门。
我抱着念念下车,他伸手想接过孩子,我却鬼使神差地躲开了。
“我来吧。”我说,声音有些发颤。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楼道口时,我忽然停住脚步。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影子和我的影子挨在一起,像幅模糊的画。
我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手里那朵快要蔫了的康乃馨,忽然很想问他,这些年守着我和念念,会不会觉得累?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刘耀州?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些话,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永远不能见光。
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呼吸声。
念念在我怀里动了动,嘴里嘟囔着“爸爸”。
刘耀文的目光落在孩子脸上,又悄悄移到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抱着念念快步走出去,钥匙插进锁孔时,手指却在发抖。
刘耀文跟在我身后,关上门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把念念放进卧室后,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刘耀文倒了杯温水递给我,杯壁上的水珠顺着玻璃滑落,像极了那天早上我看着发呆的牛奶杯。
“今天,念念很开心。”他说,坐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距离不远不近,刚好是我们之间惯常的距离。
“嗯。”我捧着水杯,指尖的凉意让我清醒了些,“她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目光很深,像藏着片海。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喝水,却听见他忽然说:“温衡,你不必总想着耀州。”
我的手猛地一抖,水洒在裤子上,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来。
“我知道你忘不掉他,”他的声音很沉,带着种近乎沙哑的疲惫,“可你看,念念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而不是一个活在回忆里的妈妈。”
“我没有……”我想反驳,声音却弱得像蚊子叫。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身上的气压很低。
“那天在湖边,你把我当成他了,对不对?”他问,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淡淡的、让人心疼的了然。
我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说不出话。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我那些恍惚的瞬间,知道我那些错位的目光,知道我在他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对不起……”
我低下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水杯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我面前。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我的抽泣声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弯下腰,伸手轻轻擦去我脸颊的泪。
他的指尖很凉,动作却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似的。
“别再说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近,带着种奇异的温柔,“温衡,看着我。”
我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
那里面没有冷冽,没有疏离,只有一片翻涌的情绪,像深夜的海,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话。
“我不是他,”他一字一顿地说,目光紧紧锁着我,“但我可以试着……成为你和念念需要的人。”
那一刻,我忽然很想叫他的名字。
不是“刘先生”,不是“耀文”,而是像叫刘耀州那样,带着亲昵和依赖,叫一声“耀文”。
可那两个字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收回了手。
“很晚了,去休息吧。”他说,转身走向书房,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我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水杯已经凉透了。
原来有些称谓,像隔着层薄雾的月亮,看着很近,伸手去够,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空气。
而我和他之间,或许就隔着这样一片雾,看不清,也穿不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