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耀文,我的夏天也有太阳了。”
他指那颗火烧正旺的太阳说
九十年代的广东,人人向往的地方。有山又有海,在哪个角落都能有口饭吃,早茶楼的水汽快聚成一簇云飘到天上,人声在早上六点半的广东大街里透着,送奶和汽水的大爷骑上自行车,挨家挨户放门口。
今天偏偏送反了。
宋亚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爱上喝汽水;刘耀文想窜到一米八,月月订牛奶不断。
开门没看着汽水,宋亚轩脑袋里犯傻,穿着短裤钥匙也不拿便去了酒水铺。两只白花花的腿细长细长,手里握着的一瓶奶跟他肤色大差不差,十六岁男孩一米八的高个在水泥地上跑。
刘耀文一身老汉背心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见送错不知多少次的汽水,撩了一把头发便溜达去酒水铺子。
绿叶不紧不慢进行光合作用,瓦片上飘落两片栀子花,马路旁边的两排槐花树香气堆在路中间,串联起两个少年的线。
“大爷,今天怎么送错了。”宋亚轩气喘吁吁把牛奶摆在柜台上。
大爷见怪不怪,摊开报纸躺在藤椅上没理他,悠哉悠哉盯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不一会,刘耀文拿着橘子汽水晃晃悠悠走进店门口。
瞥见身旁不停追问的男孩,默默把手里的汽水塞给他,自己掰下柜台上的牛奶便走了。
留下宋亚轩一人在那傻愣着。
“汽水到手了,就别在这站着。”大爷赶他走,烦他扰了自己看报纸的好心情。
“下次不要再送错了。”宋亚轩半天憋出一句话。
“大爷老啦,眼神不好使。”刘耀文今儿也是闲得慌,路没走出一半就把奶喝完了,回来还玻璃瓶。
宋亚轩又傻傻看着那人进来放下瓶子走出去,脚抬不起来似的。
“你快走吧,别给人家挡着太阳了。”刘耀文背朝宋亚轩,两只手揣进裤袋,说完松松散散迈起步子。
他快步走到刘耀文旁边,假装作刚搬来的新人,挑起身旁那人的兴趣,刘耀文也当找乐子,带宋亚轩在小区好绕了一圈。
南山小区的人都很和善,刘耀文对他说。
他看着旁边的男孩喜洋洋介绍这里的一切,住了两三年的地儿,但是从刘耀文嘴里说出来,怎么也像个新地方。
夏天的太阳冒了个头。
等二人转完,家家户户的午饭香飘到大街上勾回嬉闹的孩子来。宋亚轩这个耍心机的,装着迷路,让刘耀文带他回去。
刘耀文明亮的眼睛迟钝,才开始仔细打量身边的男孩。人长得白净,长睫毛在空中忽闪忽闪,头发比别的男孩子长了一截,风吹过还能飘起来。
十七岁的刘耀文第一次认识十六岁的宋亚轩。
十六岁的宋亚轩第二次看见十七岁的刘耀文。
宋亚轩也不知怎的,对这个男孩看不够,许是自己又发疯了吧。热风扑在脸上闷闷的,蝴蝶挥动翅膀穿过花草香,他们匆忙的在楼下道别。
刘耀文听见他叫宋亚轩。
宋亚轩听见他叫刘耀文。
见他上了楼,刘耀文叨叨,“零三,离我不远。”
何止不远,他们家的两栋楼,只隔着中间一排低低矮矮的杂物房,刘耀文抬头能望见宋亚轩房间,这是后来上楼才发现的。
刘耀文早上打开窗,阳光明明朗朗,对面的小白脸还是第一次这么吸他眼睛,他怕被他瞧见,偷摸摸把刚拉上去的窗帘拉下来,扒开一小块,缝里面的宋亚轩在里面晃来晃去。
远远就能窥见他漂亮。
楼房上蒙了一层灰似的,红木色的漆显得凄凄惨惨。太阳撕开漆黑的巷子,看上去都是活的,一座美丽新世界。那天的奶没送错,刘耀文惬意喝完,下楼晾床单。白色在栀子香里飞,风过海洋飘来吹过两位少年的清晨。
宋亚轩上学要迟到了,小疯子的疯劲儿也不敢撒野,叼上片面包便冲向学校。他骑上自行车,白衬衫与风撞了个满怀,衣角随意飘零,他头发根子软,刮在耳边徐徐摆动。
刘耀文站在路边看着他穿梭过,球鞋白,衬衫白,人儿白。心是红的吧。
“念书生真白净。”脱口而出。
落日相伴蝉鸣告别,晨间匆忙转动的自行车轮也慢了下来,轻轻停在零三号楼下,绿叶不紧不慢摇曳,白衬衫衣角安静耷拉在男孩身边。
今天买了三根烤肠,宋亚轩吃一根,给刘耀文送两根。他这样想,没多顾虑,坐在那天的马路牙子上等待着,从昨天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家对面住着好邻居。
宋亚轩又等到了,夕阳也不愿等的那一刻。
那天刘耀文走得格外慢,哼着小曲儿,时不时踢几脚石子。他的生活太无聊了,挣钱打架交房租,身上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跳舞了。他巴不得抓着玩的机会不放,可惜没几个钱给他这样的机会,身上的演出服还是是白姐施舍的,别人穿旧的。
宋亚轩不一样,生活里一堆趣事没处说呢,奇妙精神世界从没人光顾,自己在那儿恍恍惚惚。
他俩相遇也算是老天爷施舍了。
溜达到小巷末尾,宋亚轩立马起来,伸手往刘耀文身上推过去两根烤肠。他接过来,毫无防备地吃,也不知道为什么,照以前,多少得觉得上面撒了毒药。兴许是宋亚轩太漂亮。
他想跟他做朋友,不是酒场子里的狐朋狗友。他笑了笑,手抄到兜里给宋亚轩拿出一把糖,脸上浮现出亮堂堂的光。
刘耀文第一次当着面夸他“你是我见过长得好看的男孩。”
自那天,宋亚轩给刘耀文请了个把天的烤肠,刘耀文几次三番不好意思,便给他跳舞,零三楼的天台上,夜夜跳,跳到宋亚轩嘴角飘起来。
一个月,两个月,两座孤岛漂游成新的,团体。
宋亚轩什么都同他讲,刘耀文对自己一塌糊涂的生活只字不提。宋亚轩问他他也不说,最多讲个:“我就一外来打工的。”
“你爸你妈呢?”
“死了啊。”刘耀文撇了撇嘴,笑比哭还难看。
“哦……”
死个人什么的,宋亚轩见多了,本着一颗安慰的心思,嘴伸到他耳朵边,说了一晚。
他说了一晚“那些年”。讲到刘耀文耳朵要烫死,要经受不住。
“我给你看看,背后那道疤,缝了四十多针呢。”宋亚轩边说边撩开衣服。
刘耀文连忙拉住他的手,他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念书生比他这个街溜子活的还惨。
“你可太傻了宋亚轩,跟我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说这种话。”
“无所谓啊,我等到你想说的那天呗。”上句不接下句。
“那你爹你妈就这么被你轰了出去,你怎么过?”
宋亚轩发笑,领着他到家里去,拉开卧室的抽屉,纸币硬币混着放成一堆。爹妈在外地打过来的钱,他从来不愁吃喝,只缺个跟他一起吃喝的人。
刘耀文第一次见着这种人,丑事陋事爬满脑袋,心里却纯净得像白纸,哪里有人把钱赤裸裸给外人看啊。可是他做到了。也对,好不容易找着个人陪自己,他恨不得这样做吧。
刘耀文鲜少见钱不动歪心思,宋亚轩算一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