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郑南衣183

院中身影几度徘徊，最后还是选择靠近郑南衣的屋子。

可郑南衣又怎如何会让他如愿，素手一挑，

烛火灭了。

雪公子扬起的手一顿，没敢再惊扰半分。

他又退回到院中，一颗心跳得乱七八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无一例外，都是郑南衣的身影。

长老多年来的教诲还在耳边——他理当以宫门为重。

可雪公子自己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眼下的一切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喜欢漫无边际的大雪，他喜欢郑南衣口中那个有桃花、燕子，有少年打马而过的南陵，他喜欢郑南衣所描述的热闹世界。

又或者，

他更喜欢的是，有郑南衣的世界。

雪公子觉得他和郑南衣的关系远不应止于此。

不该是至远至疏的陌生人，他贪心又自私地渴盼着再多些，再近些……

雪公子一直远远关注着静谧的小屋，侧窗甫一被打开，他便警醒地站了起来，悄然穿梭于梅林中。

在确认打开窗的人是郑南衣本人后，雪公子松了口气。

他没有离开，也没再上前，只是驻足于一枝寒梅下，暗暗打量着倚窗望月的少女。

她穿得太单薄了些。

轻飘飘的绯色如烟似雾，看着竟比霜雪还冷。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整个人就陷入一片柔和中，那是雪公子不曾见到的缱绻情意。

她在想什么呢?

雪公子没有注意到握在袖中的手早已紧紧攥住。

而下一刻，看清郑南衣那边的动静后，雪公子脑中那根弦，啪的一声，彻底断了。

翻身跃出窗外的郑南衣慢悠悠地朝着这边来了。

赤足行于雪地的少女走走停停，时不时就要凑近一枝洒金梅细细嗅闻，像只好奇的赤狐，明明就透着狡黠危险，又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她每走一步，金铃声便摇晃不停，听得雪公子心头一颤。

待她踮脚时，雪公子终于发现那小小的金铃藏在哪里。

缠着莹白足踝而上的一圈素链，坠着金铃，闪烁着细碎耀眼的光。

被素金细链缠绕禁锢的纤细脚腕看得雪公子眼眶赤红。

实在太细弱了些。

无需使力，他轻易就能攥住它，让金铃响个不停。

郑南衣一路走，一路毫不客气地摘下她中意的花瓣。

手中捧不下了，就挽起长长的纱衣做小兜，装了满满当当。

雪公子很容易就看见浓烈的红金色是如何覆在露出的大片雪肤上。

于他而言，这一切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过是衣衫的绯红便已衬得她如此瑰丽。

若是亲自让那莹白肌肤上盛开出比之山茶还要艳丽的颜色，那该是何等的旖旎风光。

糊里糊涂的想象令雪公子喉头发紧，他毫无理智地乱想着，那红梅不应当在她指尖，而应该绽放在她身上。

意识回笼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是个笑话。

这世上最难以抵抗的诱惑怕也不过如此。

他几乎要落荒而逃，以掩盖自己不堪的心思。

“谁！”

雪公子还是惊动了郑南衣。

背对着郑南衣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什么，他终于看清自己在渴盼着什么。

所以，就算他明明看见了脚下的枯枝，却还是刻意踩响。

等待着郑南衣出声诘问的几息之间，即使短暂得不行，他心头仍狂跳不止，感觉漫长得像后山的冬日。

他数着心跳，等她一句质问。

被叫住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掩下唇角笑意，雪公子慢慢转过了身。

“抱歉，打扰你的清净了。”

少年步步逼近。

最是端方君子的姿态，就连道歉行礼时也都诚恳极了。

但，那含糊亲昵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暧昧。

不发一言，便转身离去的郑南衣令雪公子慌了神。

他确信她看清了自己，也真切地看见她眼中的疏离。

雪公子以为自己会不在意的，可他到底还是被刺痛了。

他不仅远没他自己想的那么从容大度，甚至连基本的理智都没了。

早在为郑南衣留下的那一刻开始，雪公子就想清楚了——雪宫的罪人，他当定了。

所以，此刻他怎么肯放郑南衣就这么离去。

被雪公子拽住的时候，郑南衣垂下眼，遮住眼中的轻佻之色。

她的鱼，自己咬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