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并行的一双人影,刺得雪公子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就按捺住心头的些许不适。
就在雪公子思索着要如何避开郑南衣的时候,她二人已经正正好迎着他来了。
隐下那份不可说的复杂情愫,雪公子打定主意不去瞧她的琥珀眸,他表现得远比寻常还要疏离清冷。
然而随着他脚步一顿,停在雪重子面前时,烫金织绣的红衣只停留了短短一刹那,便毫无留恋般翩跹而过。
她,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冷漠到像是从未认识的过客。
长指微动,雪公子差点克制不住想拉着她的念头。但他到底还是任她离开了。
注意到雪重子紧紧攥着那个瓷白画筒,雪公子犹豫良久,还是开了口。
雪公子的话说地隐晦,但雪重子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劝诫之意。
然而无论雪公子怎么示意,雪重子都不置可否。
他清楚雪公子担心的是什么,可他并不会像长老那样极其专断地归咎于人。
“大厦之将倾,从来都是因其内乱,而非所谓红颜祸水。”
雪公子未料到雪重子会这么袒护郑南衣,当即对她的危险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我明白你的担忧,”雪重子遥遥看了一眼郑南衣独自煮茶的身影,“如果她真的对宫门不利,我不会放任不管。”
“你不放心她,难道还不放心我吗?”
稚气面庞上透着与之不符的镇静从容,雪重子的自信不仅源自他一身的好武艺,还有远超常人的缜密心思。
他笃定就算是郑南衣心有不轨,他也能在她手中护下宫门。
雪公子还是没能劝动雪重子。
他一个人坐在院中,思绪繁杂。
即使早已习惯雪宫清幽,雪公子仍不可避免地憧憬着外面的热闹。尤其是在生辰这种重要的时刻,他更是迫切地渴望着陪伴。
可是,于一生不得出后山的雪宫之人而言,这些愿望终究是求不得。
烛光大亮时,雪公子微微眯了眯眼,他警惕地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远处不知何时搭了个小台。
暖黄光影透过幕布落在雪公子眼中,他正兀自奇怪着,便见幕布后落下一道皮影,映出个豆蔻少女的剪影。
很快,他便听得咿呀一声戏腔起了势。
轻柔婉转的女声很是熟悉,雪公子立马就意识到操纵皮影的是谁。
是他最熟悉,最喜欢的戏文没错了。但他也是头一遭看见皮影形式下的这出戏。
这是雪公子期待很久的愿望了,骤然实现,他仍有种如梦似幻的错觉。
戏幕落,雪公子眼眶涨红,心中酸涩不已,他不知郑南衣到底是无意之举,又或者是一直惦记着她对他许下的承诺。
雪公子站了起来,眨也不眨地盯着木台,等待她和雪重子走出来的那一刻。
直到雪重子出来时,雪公子紧绷着身子,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他一直看着雪重子的身后,但等到雪重子已经走到他面前时,雪公子都未能如愿看见那道身影。
他不死心地朝前迈了几步,一把掀开幕布。
除了早已熄灭的冷清烛台,什么也没有了。
呼啸风声中,雪公子清清楚楚听见自己失落的心跳。
“生辰快乐。”
雪公子点点头,扯起一个艰涩的笑容,在看见雪重子手中的礼物时,他有些怔愣。
雪重子的礼物和他本人肖似,风雅不俗。所以此刻,他手中另一个浮华花哨的木匣就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这是南衣给你的生辰礼。”
雪公子摩挲着木匣,神情慌乱。
“不打开看看吗?”
雪公子没什么分享的心思,却又忍不住想确认郑南衣是否还记得她的承诺。
除却刚才那套皮影,匣中还静静躺着一块白玉小像。
是他的模样。
雪公子将匣子贴在心口,攥得发紧。
她还记得,她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