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衣抽出手,摸了摸面露担忧的少女,“戏都是假的,不能当真。”
君陶想,郑姐姐或许说的是白蛇传,又或许说的是他们二人。
“喔?”紫衣状似不解,眼神却锐利,“按君陶妹妹所说,你二人从前那么要好,怎会没有几分情谊在呢?”
“情谊?”郑南衣将两字在口中反复琢磨,大抵是想到了过去,整个人恍恍惚惚般嗤了一声,“或许有些,但早被消磨光了。”
“三年前,我屡屡央他上门提亲,他却总不应。”
“现在想来,他那时志在执刃,眼里心里都是他的宫门,哪容得下我一个外人。”
“我逼得紧了,他便彻底恼了。新年第一日,一声话别都没有,就绝情地离开郑家。”
“从那时起,我同他就已经恩断义绝。”
郑南衣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漠然地像个十足的旁观者。
“难怪你后来会突然离开郑家去散心。”君陶讷讷道,“戏是假的,可宫二公子却做了真许仙。”
果然,世间男儿皆薄情。
少女轻嘲了一声,原来声名赫赫如宫尚角,和许仙那个软弱负心汉也没什么区别。
郑南衣的话和紫衣从郑家管事那里得到的情报没什么出入。
他们确实是彻底闹崩了,还是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而郑南衣看起来似乎还不知道宫尚角对她的心意。
紫衣想了想,又觉得倒也正常。
她见过的男人有如过江之鲤,像宫尚角这种上位者,十有九个是闷葫芦。做起来比谁都认真,但要让他说出心意,怕是十大酷刑加身,都撬不开那张嘴。
不过,这倒给了她们钻空子的机会。
“君陶妹妹,你先下去吧,”紫衣拉过郑南衣,轻笑道,“我和南衣姑娘还有些事要谈。”
君陶不放心般看了又看,最后在郑南衣的点头示意下才缓缓离去。
隔在寒鸦柒和郑南衣中间,紫衣瞪了一眼戾气横生的男人,上挑的凤眼不怒自威。
然而即使是远超平日的威慑也未能让寒鸦柒消停些。
若不是寒鸦肆从旁拦着,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般失态,可一点儿不像他。
紫衣一边思量着探听到的所有消息,一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侧的少女。
都说羽徵两宫大打出手,她看不止如此吧。那两兄弟能斗起来,很难说其中有没有宫尚角的手笔。
难怪不得,上官浅那边一直毫无进展。
原来,从一开始,她们就送错人了。
也不知道寒鸦柒当初是怎么想的,竟拿这么好的苗子给一个魅铺路。明明是这么趁手的利刃啊,若是能为她所用,必然可以替她开疆辟土……
紫衣笑得袅娜,怎么办,她现在对郑南衣也有些兴趣了。
“所以,你现在还爱宫尚角吗?”
“爱?”
郑南衣嗬嗬笑出声,喉间挤出的笑意越发怪异可怖。
她直直望进紫衣蛊惑双眸,“宫门每一个人都沾着我郑家的血,我怎么可能还会对他存有那些心思!”
“我恨不能将他们抽筋拔骨,以慰我郑家在天之灵。”
一字一句似是杜鹃啼血,悲愤不已。
“好,记住你现在的感觉。”紫衣攫住少女的下巴,“接下来,带着你的仇恨,好好完成你的新任务——”
冰冷的指尖顺着长颈,游走在郑南衣薄衫下的肌肤。陌生的触感令郑南衣放缓了呼吸。
“勾引宫尚角,令宫门彻底内乱。”
???
郑南衣双唇微张,喉咙咕噜半天没说出话。
她好像恍惚听到紫衣让她,勾引宫尚角?
“不行!”
“宫尚角是上官浅的目标。”
寒鸦柒唇角干涸的暗红愈发凄艳,衬着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只是一个眼神便教人心底发毛。
紫衣无惧惹怒对方,径直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不行?”她冷笑一声,“无锋的任务,岂容你一个小小寒鸦置喙?”
“你今日太过放肆了些!”
破空的花瓣划过那张狠厉的面庞,立时就析出一串血渍。
若不是紫衣抓着郑南衣,她想这痴情种早就扑了过去。
看来,寒鸦柒在她心中分量着实不小,甚至远超宫尚角。
“寒鸦柒,你这么紧张,”
“到底是在担心你的宝贝魅被夺了任务,会被无锋当做没有价值的弃子。还是,”紫衣侧移一步,露出身后的郑南衣。
“担心郑南衣不能完成这样困难的任务,稍有不慎就命丧黄泉呢?”
紫衣没有错过郑南衣颤动不安的睫羽。
郑南衣的眼里似乎仍藏着渴求,然而她最终还是垂下眸,没再看寒鸦柒一眼。
也由此错过了寒鸦柒看向她时,眼中不加收敛的占有欲和侵略性,种种情绪裹缠其中,似是陷入穷途末路般的癫狂。
紫衣莞尔一笑。
今日将郑南衣的前尘往事捅了出来。都不用她出手,自有疯子能将郑南衣永远困在无锋。
“宫尚角其人,心思缜密,矜傲孤高,最是难以接近。不然上官浅也不会迟迟拿不下。”
“再给多些时间,她一定可以的。”
寒鸦柒敛下纤薄眼皮,遮住眼底浓烈杀意。攻入宫门那天,就是宫尚角葬身之日。
“是吗?”紫衣拖长了声音,“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宫尚角喜欢的并不是上官浅这一款呢?”
“郑南衣和宫尚角曾经确实是情非泛泛,保不齐,他念着旧情,会对郑南衣疏于防范呢?”
郑南衣抿着唇,扯起一个苍白的弧度,“紫衣姑娘高看我了。”
“到底如何,这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相信你可以的,只要——”
“你还想给郑家报仇的话。”
话音刚落,郑南衣面色一凛,再无推诿之言。
“总之,这个任务是不会变的。”
仍试图扭转局面的寒鸦柒被紫衣毫不客气地给赶了出去。
寒鸦柒在气头上,步伐异常仓促,但即使这样,也仍不忘将郑南衣一并带走。
直到两人身影彻底远去,寒鸦肆才垂眸拱手,“郑南衣毕竟喜欢过宫尚角,难保她不会对宫尚角心软……”
紫衣摇了摇头,笑道,“错了。”
寒鸦肆面上愈是不解,紫衣眼中笑意愈深,“郑南衣这种爱恨浓烈的人,最好操控了。”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没有谁会比现在的郑南衣,更想让宫尚角死了。”
顿了顿,紫衣又道,“对了,你去看着点寒鸦柒。”
“他要发疯,我管不着。”
“但最后,得把人给我好好生生地放回到宫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