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郑南衣75

宫子羽对郑南衣的态度很奇怪，说刁难算不上，但又确实比待旁人多些苛刻。

若是夜里烦忧，宫子羽一定要将郑南衣薅起来陪他夜读练功。而白日里他下寒池试水也会叫上郑南衣守在一边。

甚至于更衣束发、研墨掌灯、用膳就寝那些琐碎的事，他也会专门唤来郑南衣。

别说是雪重子，就连心大的雪公子也能瞧出端倪，那种挑剔举动实在有违宫子羽平日温和的性子。

一听到厢房传来的动静，雪公子立刻就抖擞了精神，竖起耳朵仔细辨认着两人争论的话题。

说是争论，但大多时候都是宫子羽在说，郑南衣偶尔才吱个声，即使说话也跟哄小孩一样敷衍。

“执刃大人素来宽厚，为什么这么讨厌南衣姑娘呢？”

雪公子一开始看郑南衣也不太顺眼，他觉得这个自来熟的姑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痨讨厌鬼。

但自从那天下午大家把酒言欢后，他又觉得郑南衣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再到后面，他已经习惯了郑南衣日日坐在台阶下捧着手炉同他讲些江湖佚闻。

郑南衣习惯同他逗趣，总取笑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呆瓜，却总会在他生气后送上一捧刚摘的火棘果、一只啾啾叫的山雀又或者是雪团捏成的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玩偶……

雪公子不得不承认他开始期待每次生气后，郑南衣又会送给自己什么礼物。

他第一次觉得习惯真的是件要人命的东西。在她没来之前，他从不觉得后山的生活会是这样单调。

可当这抹张扬热烈的红一头扎进他的生活里，他头一遭发现原来冰天雪地也可以这样热闹。

但雪公子也很清楚，前山的人始终是会回到她们原来的地方。他甚至觉得有可能的话，郑南衣也许都不一定会留在宫门，她或许会去北漠，会去终南山，会去苍山洱海……她始终是会离开的，可他呢，他还是会守着这片白茫茫望不到头的雪山。如果不曾见过热闹，他不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难熬。

雪公子不明白为什么他都开始接纳郑南衣了，反倒是最为怜香惜玉的宫子羽突然犯起轴了。

“他那不是讨厌。”

雪重子自山角一跃而下，带着一身凛冽寒意，遥遥望向一前一后互不理睬的两人。

听他这么说，雪公子脸上的迷茫之色越发深了。

不是讨厌，又是什么？

憎恶吗？

他没说话，但雪重子看得出他在为郑南衣抱不平。雪重子也知道他定然还看不懂那些故作为难的举动之下隐藏着多么纠葛汹涌的情意。

爱和恨，从不纯粹。是嫉妒，是占有，是玉石俱焚的疯狂，是偏要勉强的固执……

这都是雪重子从宫子羽的眼神里看到的，每当他看向郑南衣时，黑眸里蔓生的情绪总能看得人心惊肉跳。

他懂宫子羽眼里的偏执，甚至——他能理解宫子羽。

雪重子长于雪虐风饕的后山，望不到头的大雪并没有将他养成旁人眼中那个清冷疏离的性子，反倒让他滋生出些难以言说的阴翳霸道。

他只看了一眼宫子羽二人，便带着怀中的画册回了屋。他不像雪公子那么傻，直愣愣地在本就气的够呛的宫子羽面前展示郑南衣送的小东西。雪公子甚至完全看不出来每当他摆弄那些小玩意儿的时候，宫子羽气得能倒拔垂杨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