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自小与草药蛊虫为伍,和姑娘打交道的机会少之又少,但他知道一个姑娘,决计不会也不该像郑南衣这般直白行事。
沉默间,对方温热细腻的指腹轻飘飘划过宫远徵后颈,落在他衣领处,激得他绷直了后背。
宫远徵立刻察觉了她的意图,他迅速擒住那只作乱的手,一并站直了身子。
然而,一切恰似——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被搅乱的何止宫远徵的衣袍,还有他的心神。
被他冷不丁一拽,郑南衣身形不稳,顺着惯性往前倾去,闯入少年怀中。
叮铃一声。
像被风扑了满怀,宫远徵下意识地扶稳了她,一时间,发间银铃纠缠着腕上金钏,叮啷作响,好不热闹。
“你!”
宫远徵脑子轰的一下,已然从一团乱麻变成一片空白,没了主意,只是凭着本能瞪向满脸无辜的始作俑者。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宫远徵虽然气恼,却怎么也不肯放下她的手,固执地将来人禁锢在自己身前,“你行事怎么如此,如此……”
平生第一次,上怼天,下怼地的宫远徵不知该怎么开口。
“就上个药,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郑南衣从来不愚钝,她很快就明白宫远徵的脸红和不自在是为了什么。
她回握住宫远徵的手,满意地看着被她吓到皱起眉的少年,不无调侃地笑道,“怎么,远徵弟弟这是害羞了?”
“远徵弟弟还未及冠,害羞也实属人之常情,”郑南衣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头,扮做长者的模样,正色道,“既然你不好意思,那我换个医侍或者女侍来帮你上药。”
宫远徵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正值年少轻狂的时候,更何况他平日里本就高傲惯了,哪经得起郑南衣左一句害羞,右一句不好意思这样明晃晃的挑衅。
他当即冷哼一声,直直坐在塌前,语气不善,“上药。”
郑南衣了然一笑,果然,再怎么扮成熟,他也都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稍稍一激,就自己钻进套里了。
不过是转身拿药的功夫,郑南衣一回首,就被闯入眼中的风景摄了心魄。
平日里藏在狐裘劲服下的修长身躯并不瘦弱,相反,少年的线条清晰又利落,薄薄一层紧实的肌肉包裹在苍白的肌肤下,是介于少年与成年的矛盾与和谐,既有些男子的厚重,又免不了少年的青涩。
宛如寒冰下洇出的烈火,惹得郑南衣心神意乱。
“你在看什么?”宫远徵毫无避忌地对上郑南衣的目光。
一时间,攻守易形,这回换郑南衣神情躲闪,红了面颊。
“你在害羞。”宫远徵自然不会放过扳回一城的机会,“还以为你有多稳重,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先前的回旋镖最后还是扎到了郑南衣自己身上,她坐在宫远徵身后,唾弃自己当真是被美色所误,竟忘了这是朵带刺的月季。
坠着铃铛、银叶的发梢被拢到脖颈一侧,露出大片淤青,夹杂着几道粗粝的旧伤。
说不上什么心情,郑南衣压抑住脑中蔓生的想法,将注意力转向手中的事情上。
郑南衣的动作很轻,就好像飘到指尖上欲落不落的羽毛,宫远徵没什么实在的感觉。
“你经常给别人上药?”
“嗯。”
郑南衣坐在宫远徵背后,看不见他的样子,要不然她就会发现宫远徵此时的神情委实充满了危险,这样她就不会接这个话茬。
“寒鸦柒。”
郑南衣没想到会突然听到那人的名字,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宫远徵什么意思。
宫远徵的语气明明就很笃定,却仍锲而不舍地追着她问道,“是经常给他上药吗?”
郑南衣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想的那么远,权当他是闲得发慌,不咸不淡应了声是。
谁想这一字仿佛戳到了宫远徵肋巴骨,阴阳怪气比往日更甚。
“那他可还真是个废物,老是受伤,老是要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