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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痛

世紀末的颶風

03*

梵蓮还是一个人过了春节,她曾在无数个场合与那人擦肩而过,只是她记得阿公临床的阿婆念叨过乖孙的名字。

当除夕夜第一束烟花炸开在天空时,她把那个名字念出声:

“段沛…”

恍惚间心头涌上一种满足感。

仿佛是这样,似乎她就不是孤独的。

·

1998年二月底。

去年在与吞星使的交涉中结果看起来并不圆满,甚至令人失望,十四K的老大似乎是怀疑是管理龙金赌场的元轨做了在黑的警察卧底,把他拖去打了一顿,半死不活,至于怀疑的理由无从知晓。

只是元轨被打这件事在十四K内部掀起轩然大波,几乎是起了内讧,各大艇仔手下都开始打群架。

西九龙的一角就这样跌进了棍棒挥舞的海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撕开了往日粉碎的平静。

这种关头闹得最凶的永远不是繁华都市,而是贫民窟,檀里巷。那片漆黑压抑的角落上演着疯狗撕咬犬牙交错的血腥片,在夜幕低垂下迟迟不肯落幕。

妈的,这群单细胞生物又在打架。

唯恐人家不知道我们十四K内乱了。

蹲在阴暗角落抽着烟,我的牙齿摩擦着唇环,心里烦躁得很。平时在元轨的手下做事,现在他被怀疑内鬼,龙金上上下下的气氛都紧张的要命。群架一波接着一波,打得我一点清闲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想挨个把这群杂碎揍得满地找牙泄愤。

不知道简春那丫头那边怎么样她那么卖命估计少不了受伤,我猛吸几口烟,吐掉烟头,看着早已开始蔓延血腥味的小巷拎起脚边的铁棒。

一般打架被分成两种,一种是见招拆招型比较沉着冷静,一种是疯狗咬人型不管不顾往死打。很可惜,十四K的人基本上没有头脑清醒的,我也不得不像个亡命徒一样,不见血不收手。

最痛的两下,一个落在左腰上火辣辣的疼感席卷全身,一个落在大腿上让我阵痉靡差点下跪。今天失算穿出来的白裙子早已染得通红湿透,黏在身上和肉体的血迹混杂在一起,不能再穿了。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伸手扯了我的珍珠耳环,银质针柄穿透了耳洞,一瞬间鲜血淋漓狼狈不堪,让洁白无瑕的珍珠红得如我同样红的半张脸死寂了一般。我失控得甩出棍子把身前的人脑袋砸得震,看着人倒在我脚边,疼痛中感到丝愉快。

扶着小巷的墙壁往外走,颤颤巍巍,两条纤细的腿颤抖个不停。他妈的痛死了,怎么对自己人也下这么重的手,不过转念一想我好像也把他们的命揍掉半条。一点一点向着光源移动,心里还在盘算着最近非必要不能去探望阿公了,酒吧的生意或许还能站一站,但是怎么也得能先回到家再说…我真的已经要没有力气了。

移动到光源处,猛然发觉巷口的光好刺眼,我难以控制的眯起眼晴,突然一个身影挡住了光芒,将我笼罩在那个阴影下。

段沛从墙角拐出来,被夕阳描摹的发呈现一种浅咖色的光,轰然的人群里随他而来的是一阵清晰的静谧,足底踩扁两片薄叶,他左脚剐蹭我鞋边泥污,踝关节一转,带走一片碎石:“腿伸出来。”

他口吻偏向命令,瞳仁却是真切有温度的,看向我时不似初见那样漫不经心,因段沛早在那天医院里领略过了梵蓮的脆弱,那个明明看起来疯的不顾一切的人彻底打碎重拼的脆弱,不愿再见她被困,他指腹轻摁她小腿肚,将骇人伤口一点点包扎,软发扫过她皮肤,留下一道阴影。

我第一次被除了阿公以外的人这么温柔的对待,有些怔然失措,一个没回神拉扯到伤口,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段沛怎么会赶来呢?或许是与吞星使亡命交易的途中瞥到这个熟悉破碎的身影,又或许是在人间蒸发的途中还是大发慈悲来渡我一命。只是不管怎么样,他向我走来了,并且把我笼罩。

感受到他的发丝划过肌肤留下片刻痒意,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发顶,似乎是脱力一般缩下身子来,抓起他的一只注意力还在腿上的手,让他抚上我被扯破耳洞的脸颊,让未干的鲜血也沾染上他。

“这里也受伤了,很痛。”

那不知名又近乎荒谬的想法在心底炸开。

所以可以心疼一下我吗?

他发觉发顶留存的温度一路向下,蔓延到段沛被我捏住的手,掌心里的面颊瘦而小,却出奇的软,他忍不住顺着我的手捏了捏:

“这就对了。”

段沛的嗓音低沉,是一剂安抚心绪的良药,虽无人这样过问过他,但他向来拥有着能将伤口化为愈合他人的能力,“痛就说出来,不要像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样压抑,梵蓮。”

听到我名字的那刻心底狠狠一颤,似乎有什么开始上升翻转。

只是不等我将出走的理智拉回来,他双臂就贴我肋骨,使力将我从地上抱起来:

“为无谓的人事伤害自己,不值得。”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自己的心跳,由远及近。他的声音低沉却不乏扣人心弦的力量,似安定剂也似特效药,让身上痛得死去活来的伤显得没那么重要。

竟然还记住了我的名字,算是心有灵犀吧,因为我是这样也跑去查看了,顺势将一只手臂环住段沛的脖子,另一只手轻轻摩挲上他留下刀伤疤痕的手臂。

“你也痛过吧,说出来告诉我。”

在心底迸发的渴望冲破了我为自己建造的营垒,那时候我只想让眼前这个人走进我。

贴着他的耳朵,目视着他俊朗的脸颊,他的眼神在背光下叫人看不真切不知道什么情绪,可我总有种感觉,他不会喊痛的。

“不说嘛……”我轻笑,“我有办法知道的。”

说着,胳膊拉低他的脸,把头探过去轻轻吻上了他的唇,鼻尖相冲,被彼此的呼吸包围。一吻过后我离开了他温热的唇,我们额头相抵,只是一个温柔的吻,我怕吓到他后再被抛下,轻声说:

“我都知道了,段沛,你也是,不要伤害自己,往后余生别再痛了。”

段沛不难回想起上一个血色袭侵的黑夜,他在太平山刮骨生疼的冷风中看怀里的人被心魔纠裹,有如薄雾裹身,隔离世外的萧索;而当下,他掌纹贴密她的掌心,自重重雾中步出,舌尖顶着腮破出一笑,任呼吸与梵蓮晕染:

“那你不要站得太远…”

他十指蓦然收紧,像久雨初晴,拽收什么扑朔如烟霭的绳索,深锢魂魄,他将自己栓系在我身上。

“我怕我失去我自己的时候,找不到你。”

那一刻,我突然甘愿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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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莎樂美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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