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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末的颶風

04*

1998年的香港似乎掉进了吃人的窟窿,消杀抢夺交易,让整座城市蒙上本不该属于它的阴影。

再往下看。

那蝼蚁似的生命已乱做一团,似已群龙无首。

十四K大乱过后因为老大的不法冲动行事被警厅盯上,内部丑闻恶化,他也逃之夭夭。

我本就没有参与过什么,只是总在大本营把别人赌得底裤都不剩,我笑问小警员这可也算做是罪嘛?结果他脸一红只是闷声摇头,就这样,西九龙警厅半日游结束了。

我知道段沛在弥敦道开了家纹身店,几次三番的想要去光顾却总是扑落个空,便当作是冷却时间让我清醒清醒是否真的要在身上纹点什么,还是想要在他身旁留下什么。

春末到夏初,应该是段沛最忙的时候,我连他身影的边角料都没有捞着。流荡在我脑海中的只有那句,“我怕失去我自己的时候找不到你。”

呵,不愧是小骗子。

明明是我找不到你。

·

6月的太阳还没有烧旺,便向我迎来第一个噩耗。

阿公的主治医生说他的状况越来越差了,很有可能撑不过这个夏天,我站在病房门口数算着时间,耳鸣声翻涌,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病床上的老人低沉呼吸,穿透稀薄空气直至穿透我的心,让我无法那么轻易地就推门而入,半晌,直到时光简直要在我身上穿出一个洞,我也没能推开那扇门。

或许是因为害怕,我逃跑了。没有再回到病房,而是像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做我早在幼时就不屑于做的逃兵。

那一刻很想找一个依托,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结果浑浑噩噩地走着走着再抬起头来看见了那个我蹲守已久却总不能见面的纹身店,感到一阵心悸。因为不安和矛盾的感情,我决定在进去前先抽根烟。

被尼古丁吞噬的时候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室息,我曾不止一次如这样缓慢崩溃,在幼时掌心被烧伤再到成年被卖做人妻。总是这样,慢慢的满满的,女人最前溃的时候就像被击碎的鱼缸,糜烂干枯到尽头只剩下心脏像地上那些微微煽动鳃的金鱼苟延残喘。割喉般的疼痛把话语撕扯成碎片,化做吞云吐雾的白烟。

已经支离破碎无法愈合却祈祷可以有个念想留住我,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可以吧……

烟头即将燃烧殆尽,我也推开了那扇门。

却罕见段沛他拘宥,一掌扶揉狂跳的额角,唇频抿,掌心揉眉心顿滞已有半刻。焦躁、郁闷,频闪于他眼目之中,四处发狠地冲撞着,腕骨抵蹭沙发边缘,而眼里是茶几上忽明忽暗的酒精灯。

他最终咬狠腮角,起身在静谧中用拳头狠狠砸向墙壁,被门开声滞愣在原地,扭头看是我,喉粒一颤,出声时头皮硬而麻:

“梵蓮?”

眼神望定,不可遏制去藏自己拳隙撕破的皮肉和绽开的血迹,心跳趋急,“你、你怎么来了。”

那一刻,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即便他在藏我也早已看见,那抹刺眼的绛红,在我的瞳孔里窜成一枚火星终成燎原大火。

我不可抑制的皱眉,走进房间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看着他局促逃避的模样,我咬了咬唇,转身在整个房间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出来了一些医用物品。走上前把他拉过来,为他上药,一边包扎一边低声说:

“我不来,你要怎么办?”

声音比想象中的更有气无力,那种崩溃感在心底蔓延无法挽回。我不想哭,我不是软骨头。捧着他的包扎好的手递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像幼时记忆里阿公对自己的那样。

“段沛,你知不知我也会心碎。”

“梵蓮,”粗声抢白,他鼻音振在颅中,纷乱的绪贯穿颅海,乱哄哄地倾泻出来。

“为什么要心疼我..为什么让我对这个世界还抱有希望。”

我轻嗔的声音递在他膛口,他就折脊看我,视线从我乌瞳至腕一览无余,有一根已收至极致的弦被我一牵就断毙,后话在弦振中疾速消湮,他指节在无声中兀地據紧沙发一角,泛逼青白,瞳孔也一再泛空。

“...我救不了奶奶,也救不了任何人,是我一直在对自己抱有幻想,你不要对我好,我才是那个最不值得的人。”

抢在他再说出什么令我心碎的话前,我伸出手抚上他的背把他整个人环进怀抱里。一点一点把胳膊收紧,恍然发现段沛其实很瘦很瘦抱在怀里害怕他下一秒就消散。额头和鼻尖贴着他细软的头发,我眷恋地蹭着摩挲。

“段沛,若说真不值得的应该是我,可是这是我的意愿何谈值不值得。我从始至终只想救你一个罢了。”

即便我们都摇摇欲坠,即便我很害怕下坠落地,但无论如何都希望我能够将他稳稳接住托起。

原本就要因为阿公的事情崩溃的我,现在却迫使自己打起精神。

“段沛,别害怕,我来救你了。”说着,浅尝辄止地在他唇上留下来一个吻。“我们生死相依,好嘛?”

即便要破碎,我也会缝好胸腔,包好皮囊。

段沛在贴触后下意识抿收唇,于是意识到伴隙而来的竟有淋漓的苦,生长在我周围,伴肌而生,伴血而蔓,不能切断的苦源从血脉里泉涌,盖覆他眼中外壳最为坚硬的梵蓮,这让他即使是多一秒也再无法忍受。

于是臂肌紧系,揉捻我腰,将我的身体按融在他身体里,藏起苦、生产甜 :

“不要分开…”

血色离他这样近,近至网覆虹膜,红得淋漓斑驳,红得他错觉发痛。

“我不需要有人替我承担痛苦,我需要的是梵蓮。”

我的心为之一怔,逐渐在胸腔蔓延开来,使视线逐渐模糊,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那支离破碎的心脏,我将它渐渐拼接好。

彼时,心海微泛涟漪,不知从何处刮起一阵不知名的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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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莎樂美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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