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聚餐风波

陈澈是肖战没错吧？

陈澈揉揉眼睛努力看向阴影处，和瞬间就绽开笑意的肖战对上视线。

陈澈我找了你好一阵了，怎么不接电话？

肖战配合地掏出手机看看，附赠毫无诚意地道歉。

肖战啊，真是不巧，手机刚好没电了。

陈澈你呀，多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

确认了对象后陈澈的音量瞬间升高起来，肖战好脾气地听着，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迈着跳跃似的轻快脚步走到近前，走得近了他才发现阴影里不止肖战一人，吓得他一个趔趄。

陈澈谁、谁啊？

王一博勾唇露出了个病态的微笑，抬抬下巴，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与嘲讽，用看傻子的目光扫过陈澈的一身名牌混搭，就差把“暴发户”三个大字刻在额头上，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讥讽而轻蔑的弧度，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邪魅与蛊惑。

王一博班长，不介意带我一个吧？

王一博和陈澈交情不深却精准地拿捏了他的弱点，世界上有很多为了维护所谓脸面不择手段的“体面人”，而陈澈也是其中一员，哪怕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满肚子的苦水，他也甘之如饴。

陈澈当然不介意……

陈澈打死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古怪的万年第一，面对这个假想死对头的目光，陈澈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怎么这家伙一出现就有种落他一头的心虚感觉，敛起眼中的不忿嫉恨，陈澈按下车钥匙，前方一辆黑色厢型车的前灯闪了闪。

陈澈我家就在附近，想着肖战你住得远就干脆开车出来了。

肖战班长你可真是好心。

肖战漫不经心地随口夸了句，随后贴着玻璃垂眸往后车座里看去，陈澈扶着方向盘转头催促，肖战站着没动。车玻璃扭曲了对方俊秀的面孔，专注地注视着车内情形，目前清楚浮现出车厢内浸染的深红血痕，陡然间，陈澈心底翻涌起一股阴冷的感觉。

陈澈肖……肖战？

肖战重新直起腰，笑容温吞而有礼，打开车门和王一博一起坐在了后座。

肖战抱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昨晚读的小说。

陈澈小说？

汽车发动，缓缓拐入狭窄的坡道，周围的灯光一点点变暗，被幽暗侵蚀的房屋毫无生气，像是藏匿在繁华都市最阴暗肮脏角落里的垃圾堆，像是沉在湖底的底层污秽，即便一片浑浊不堪也没有人会去在意，毕竟人们一般只会欣赏大海带给人的惊艳，那层浮于表面的震撼人心。

肖战是关于——一个穷途末路的凶手。

肖战最后一个雨夜，他穿着黑衣，躬身躲藏在警车后座，趁刑警不备，突然暴起，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

肖战斜靠在车门上，反手支着下巴，眼神暧昧地瞥了一眼王一博。伸长手臂，指尖轻柔地抚过王一博震颤的喉结，脆弱的脖颈上，微凉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他浑身的肌肉绷紧了。

肖战对了，你喜欢看小说吗？

肖战收回手，偏头望向窗外，等红灯的间隙，陈澈瞥了眼看似无害的青年，目光在后座的两个人身上打转，明明处在同一空间内，怎么就感觉这两个家伙好像把他隔绝了一样……

王一博不。

肖战那空闲时间你都做些什么娱乐呢？

王一博斜靠在后座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偏头打量身旁的人，目光晦暗不明望着自己的指尖，重新微笑起来。

王一博不过是些费时间的小爱好。

王一博不过……刚才你说的那个剧情，其实不太合理。

肖战睁大了眼，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王一博凶器不该是钢丝或者钓鱼线这么细而锋利的东西，会勒断的。钓鱼线会绞断受害人的脖子，动脉血喷得到处都是糊满整个车窗，很不方便善后。

仅仅是描述这个场景，都让他呼吸粗重了几分，窄而挺秀的鼻翼微微扇动，苍白清俊的面孔浮上一层淡淡的薄红，肖战心照不宣地往下一瞥，毫不意外地发现那里鼓起来一块，他贴心地转开视线在看不见的角落附赠一枚白眼，语气戏谑。

肖战没关系，因为凶手很快就死了。

王一博……可真是无聊透顶的结尾。

肖战我也这么觉得。

又行进了大约三四分钟，像是彻底进入了闹市区最繁华的地段，街道由窄变宽，两侧的居民楼、商铺也逐渐密集，车最终停在一家装修讲究的烤肉店门前。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陈澈叉开腿坐在热气腾腾的包间里，瞪着陶瓷盘子无意识地抖腿，鲜嫩的肉片贴着烤盘滋滋作响，不断散发出诱人的肉香直至煎成金黄。不知为何，肖战吃肉的样子总让他感到违和——兔子一样白软的家伙应该撅起嘴啃青菜才可爱啊。

住在老城区的穷小子坐在对面，而那个莫名其妙跟来的家伙紧挨着肖战，陈澈有些坐立不安地往对面瞥了一眼，那个古怪家伙正漫不经心地托着腮，单手捏着夹子翻弄烤盘里的牛舌，皮肤苍白而眉眼浓秀，轮廓深刻俊美，每一笔都像是工匠精心雕刻凿就，艳且煞，锋利得叫人不敢逼视。

陈澈的脸又黑了一层，他根本不想莫名其妙当冤大头请自己的死对头吃饭呢，他张张嘴想叫这家伙识相点赶紧走，可刚转过头又嗫嚅着把话咽了回去，半晌后抹了把脸，掉转矛头对向肖战。

陈澈肖战啊，咱们可真是好久没见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手机没电了是小事，在闹市区掉了钱包多麻烦你知道吗？

陈澈哎，你刚从老城区来还不清楚。最近啊有不少诈骗犯偷别人的身份证去贷高利贷，那些倒霉蛋直到高利贷催债的找上门来还蒙在鼓里呢！

陈澈说到兴头上，壮着胆子灌了一大口酒，十六七岁的少年根本不理解大人喝酒的用意，只觉得会喝酒是一件很有面儿的荣耀。

陈澈我是为你好才说你，你啊，妈妈早就生病走了，你爸又是个净会赌博的酒鬼不工作，全靠你赚钱吧？行了别皱眉头，来来来，多吃点多吃点，平时家里都吃不到肉吧，看你瘦的。

说话中气十足，边说边打酒隔，店里不少人都好奇地扭过头来，偷偷打量陈澈对面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肖战沉默不语伸筷子去夹对方丢到自己碗里的烤牛肉。突然，细细的筷子被什么东西挡开了，他一抬头发现竟是王一博的烤肉夹。牛舌刚烤好，香味扑鼻，王一博默不作声地全都添到了肖战碗里，盖住了那一块没烤好血淋淋的生牛肉。

肖战有点想笑，低头忍住了，王一博单手挡着烤盘，动作又快又利落，一旁的陈澈干举着筷子半片也没吃到，眼见最后一块牛肉也进了肖战的碗，陈澈忍无可忍将筷子往桌上一摔。

陈澈喂王一博你……

王一博嗯？

王一博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满脸无辜。

陈澈……你光顾着烤，自己就不吃点吗？

王一博啊，我吃过饭了。

靠，吃饱了你还跟来干什么！

王一博而且，从同学的角度，建议你也少吃点宵夜。

陈澈顺着他的视线瞄见自己微凸的肚子，整张脸都涨红了。

肖战噗……

肖战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王一博重新转回去盯着他，那目光温柔似水、含情脉脉，看得旁边的陈澈膛目结舌，汗毛倒竖。真是个神经病，陈澈愤愤夹了一筷肉，混着酒吞了下去——明明对面两人也没怎么说话，怎么反倒有种自己成了外人的感觉？

他从眼角打量吃得很欢的肖战和微笑注视他的王一博，越想越不忿，清清嗓子开口。

陈澈对了肖战，你转学到闹市区这边的学校是不是搬家了？找到住的地方没？

肖战还是在老城区那边的出租楼租了间公寓。

陈澈挑起单边眉毛，眼神意味深长，似乎终于找回了场子。

陈澈条件还好吧？

听到出租公寓几个字，王一博动作微微一顿，一直冷淡的面孔上好像流露出几分好奇，肖战擦擦嘴，温顺地笑笑。

肖战出租公寓还能好到哪里去？不过就是个住的地方。

陈澈哎呦，可不是这样，我听说闹市区新建了学生公寓，甚至自带独立厨卫和健身房的，别提有多好了！

面前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咻地抬了起来，淅淅沥沥，是窗外飘落的雨，水光模糊霓虹，变换光影给眼前少年俊秀的侧脸镀上一层毛边光晕，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白嫩细软的双颊一片绯红，简直像只小兔子，肖战咬着下唇，垂下眼睛显得愈发乖巧绵软，傻笑了半天，终于说出话来，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几分颤音。

肖战一定很贵的啊，班长。我哪来的钱？

陈澈被酒精侵蚀混沌的大脑一下没转过弯来，盯着肖战红扑扑的脸蛋看了半天，好半晌才回神，说话声音也不由放软了些，不再夹枪带棒地戳人痛处了。

陈澈肖战啊，你还是努力高考早点攒钱搬出来吧，老城区那种地方都不知道住了些什么人，治安方面也不安全，闹市区有挺多不错的住宅，等住在这里你才会知道有多好玩，是不是啊王一博？

王一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冷淡。

王一博我也住在老城区。

陈澈……

靠，是谁刚入学的时候家里不放心给学校捐了好几栋图书馆？！

一年前飞机失事双亲逝世，王一博把家里老宅留给跟了他们大半辈子的老管家看护，离开伤心地独自南下来到了这座城市，老管家早早给他安置了一处独立别墅，又以他爸爸的名义给学校捐了图书馆，处处放心不下要和他一起走，但还是被他以家里老宅交给别人不放心为由劝下了，这也是陈澈听到他住在老城区如此不可思议的原因。

王一博懒得多看他一眼，偏头去看肖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水杯，将话题引向他的方向。

王一博哥哥现在是住在老城区的哪片出租公寓楼？要是想找便宜的住所，我倒是知道虽然远一点，但是月租很可观。

肖战你说的是不是最西边的那里，挺老旧的公寓楼住户非常少？

王一博所以你住在那里？

肖战对，我在6号楼5单元。

王一博这么巧……难道你住5楼？

肖战对啊，我就住在5楼，你怎么知道？

肖战抬起眼，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语气有点兴奋，王一博的表情愈发愉悦，目光重新变回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王一博我在你对面楼栋同一层。

陈澈隐约觉得两人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却也看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只得干笑。

陈澈原来是邻居啊，这可真是巧哈哈哈……不过肖战，虽说环境还行，你也要尽快攒钱搬出来啊知道吗？

话音未落，他陡然感觉身侧射来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这目光是如此冰冷，纵使他喝酒喝得汗流浃背，也不由狠狠打了个寒颤，是错觉吗？还是……陈澈战战兢兢地扭头，却发现王一博早已经恢复了温文尔雅的面孔，正笑着陪肖战聊天。

王一博噢？那家甜品店的布丁确实很畅销，就叫我这个不爱吃甜食的都……

王一博白皙修长的手指来回轻抚着酒杯，时不时象征性地抵了一口，他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肖战笑起来，两颊浮出薄红宛如美玉生晕，活色生香。

应该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