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女生宿舍》

第31章《女生宿舍》

张平芳生来泼辣伶俐的口齿像被变质的蜂蜜黏住，似甜非甜，似香非香……直到后来她经过心理斗争，含泪把儿子送进监狱时，才恍然大悟夏甜恬今日这番话背后的万丈深渊。

原来她眼里甜蜜蜜的小孩子一旦变质，就会发酵出罪恶的腐烂气息，并把人毒死。

同样能嗅到一股令人不适的气息的，还有西镐大学2016级大一新生甄朱。

短短几日光阴，军训进行了一半。想到还有一半要像这样煎熬下去，她就害怕，更害怕接下来的四年，难道都要和这三个舍友度过？

甄朱的宿舍在423，开学报道那天，她们一家是第一个进宿舍的，发现床位没安排，就先占了一个既靠里还离阳台门较远的位置。

后来三个新舍友在家长的陪同下陆续进来，与她同是新闻学专业的汪媛苑以不咸不淡的口吻自言自语“最好的床位没了”时，甄朱心里一惊，隐约感觉这个肤色微重的女孩有些怪异。

汪媛苑是外婆和舅舅陪着来的，外婆倒还帮忙收拾，舅舅就当起“甩手掌柜”在下面闲聊，听说是汉中人，距离确实远，估计以后得长期住校。

她是第二个来的，选了甄朱对面的床位，自己在床上收拾，即便电风扇开着也热得小脸发红，狼狈地拿手扇凉。甄朱的妈妈心有不忍，给她递了一把扇子，人家光拿了也不说谢谢，后来也不还。

第三个来的是经济管理学院金融系的冯文静，和甄朱一样也是爸妈陪着，家在延安。他爸是典型的陕北汉子，嗓门很大，和汪媛苑的舅舅聊得热火朝天，却不忘帮女儿收拾，选了靠外面但离门远的位置，和汪媛苑一排。

而那个最不好的位置就只能留给最后进来的孟妙。她也是父母陪着，家在三原，是宿舍长得最好看的女生，给人一种布偶猫的高贵感觉，日语系专业。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来自陕北大大咧咧的冯文静和与她同排的孟妙，目测应该好相处，甄朱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更后悔她最初会这么想。

开学报道当天，家在西安的甄朱又回了趟家，她从小被父母呵护惯了，能在家多待一晚是一晚。临走前要了冯文静和孟妙的手机号，并加了微信。

问汪媛苑时，她淡淡地说自己马上换手机号，以后再给她，也没加微信的意思，甄朱干笑了一下，跟父母走了。

既然那个汪媛苑似乎因床位或其他原因与她合不来，她就多和另外两个拉关系吧，当晚挨个给她们发晚安，两人都热情地回应，说明天见。

幸好她们人还可以，甄朱心里松了口气，她们的军训在九月四日下午正式启动。

然而世事难料，当她第二天返校换好军装后，孟妙拉着冯文静有说有笑地走了，宿舍就剩下她和还在梳头的汪媛苑。

看来一晚没来，宿舍就形成小团队了，她皱眉看向那个把梳子上的头发丢在洗漱池上也不收拾的女孩，挤出一抹笑：“咱们走吧。”

汪媛苑对着镜子没看她，光“嗯”了一声。

和汪媛苑在一起有种强烈的窒息感与压迫感，可能她天生不爱说话吧，两人从东边的宿舍楼走到西边的操场，那么长的路途，都是甄朱一个劲儿找话题，汪媛苑只回应“对”，一个字都不多说。

不要紧，慢慢处，甄朱在心里宽慰自己。

但甄朱后来发现，没那么简单。汪媛苑一面对其他两个女生，又是另一种亲切的样子。

每个宿舍都配有卫生间，收拾垃圾就成了最敏感的话题。

甄朱一开始提议一人一天值日，就按照门上贴的她们名字的顺序，她在第三个，为首的冯文静点头说可以，另外两人没吭声。

甄朱眼皮一跳，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还是说每个人承担宿舍卫生是反人类的事情？又给她们一人送了张垃圾袋，父母为她准备得很齐全，这下连汪媛苑都说谢谢了。

可气氛还是怪怪的。

宿舍话最多的是冯文静，她也是甄朱最想接触的人，可惜已被孟妙抢先。

许是甄朱长这么大头一次住校不适应，第一晚失眠，半夜起来上厕所，第二晚继续，莫名其妙地养成这个糟心的习惯，而两张床和她们共用的梯子连着，第一晚她半夜起来爬床时，尽管蹑手蹑脚，但听到孟妙好像醒了。

是自己不对，甄朱第二天给孟妙解释，正擦防晒乳的孟妙像汪媛苑那样，对她看都不看，仅“嗯”了一声。

还有次中午，甄朱一回来就抓紧时间洗头。等她洗完发现舍友都睡着，她擦干后爬床，清楚地听见孟妙“啧”了一声。

然后是汪媛苑，甚至冯文静都凑热闹，她每轻轻地爬一个梯子，就会不可避免地发出声音，爬上床后，老旧的床板也有声音，她们也像给她配音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啧”，弄得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还是干脆像被拍死的苍蝇，粘在梯子上别动了？直到她屏住呼吸躺下后没再发声，就听到斜对面的冯文静响亮地“唉”了一声。

什么鬼？是我吵到你了？我已尽量很小声，可宿舍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有意见就直说，我注意我改正，别用那么嫌弃的“啧”呀！

甄朱躺床上连翻身都不敢，听着其他三人以远比她刚爬床时大得多的声音随性翻身，默默流出眼泪。

她不是故意抹黑那三人，因为她自己也不敢说毫无错处。比如某次半夜上厕所，她不小心把门锁住出不来，只好拍门大喊，虽然很丢人，可真把自己锁到天明更丢人。

孟妙一边抱怨一边下来给她开门，甄朱这次也知道自己错了，那她以后就别锁了。接着是冯文静长得像鼻涕的“唉”，以及那两人像放闷屁的憋笑。

确实好笑。

最好笑的是，一直是甄朱收拾厕所垃圾，女生本就费纸，四个人还有来例假的，几乎两三天就要清理，可她们三人似乎理所应当，一边以“啧”批判她总“吵”她们，一边又心安理得地让她一人收拾糊着她们屎尿、经血等排泄物的垃圾。

“媛，你先走吧。”

“嗯。”

就在第四天，甄朱主动和汪媛苑分开，她看清这人是化不开的冰，自己就是让她结冰的罪魁祸首，她俩真处不来。

只是甄朱没想到，这样做无疑于把自己孤立，如此一来，汪媛苑就顺理成章地和那两人结伴了。

汪媛苑在宿舍和她俩聊天时，有句话很在理，大学就是小社会。只能一个人独行的甄朱，除了跟父母诉说外，就告诉男友李孟庭。

父母劝她忍一忍，男友倒是激进，说她们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她们，毛病都是惯出来的，你太客气，她们反而以为你好欺负！

甄朱扶额，不想回复他。她特意把声音调静音，因为哪次在大家都醒着的时候，她并不大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冯文静又带头“啧”了。

或许她就该当哑巴，她的任何声音，就算呼吸都会吵到她们吧。

这种回到宿舍就不得不按下“静音键”当哑巴的日子很痛苦，也只有军训遇到和她同班的燕姝，及燕姝的好闺蜜冬浮光，甄朱才轻松起来，解散后常和她们一起走，正好擦肩而过她三个舍友，想着面子上要过得去，主动追上去说了声“嗨”，唯有冯文静抬眼回应她，那两人压根不理会。

“她们好怪呀，真不礼貌！”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冬浮光忍不住吐槽。

甄朱苦笑着说：“没事，习惯了。”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黑黑的女孩是新闻2班的？”燕姝望着那三人远去的背影，思索道。

“她们都是我舍友。”甄朱摘下眼镜，本想揉眼睛，手背上的水却越来越多。

“别哭别哭！有啥问题你跟我们说！”冬浮光最见不得人哭，摸摸口袋，幸好还剩下纸巾，掏出给甄朱擦眼泪，燕姝无奈摇头，揽住她的肩小声宽慰。

“姝儿……阿光……我就想问……为什么我发出任何一点儿声音都被她们嫌弃？可她们却能随意开柜子、翻身、玩手机？我一回去都把手机调静音……为什么……”多日的委屈爆发出来，甄朱哭得喘不上气，冬浮光把她抱住，拍她单薄的背，咬牙骂道：“你干脆换宿舍吧！都什么狗东西！明摆着欺负你善良！”

燕姝觉得不妥，劝慰道：“先冷静，建议你抽空和她们好好谈谈，都是成年人了，有矛盾就说开。”

“我还想问，你们宿舍厕所的垃圾，另外两个也自觉收拾？反正一直是我伺候她们的垃圾！”甄朱忽然推开冬浮光，哭红的眼睛睁圆，鼻头也红红的，像只小羊羔。

冬浮光轻轻嗤笑，甄朱觉得这个漂亮女孩的笑都比她舍友的“放屁笑”好听。

火爆直爽的冬浮光都只能耸肩，瞥了眼身旁的燕姝，燕姝叹口气：“每个宿舍都有那种人，幸好我与阿光关系好，不然估计也和你一样。”

“呵呵，都是我和姝儿当保姆，那俩也好不到哪儿！”冬浮光翻出白眼皮，像鱼肚子露水面，浮出死气沉沉：“一个娇生惯养大小姐，昨天轮到她扫地也敷衍，还说自己能整理卫生都算不错啦！另一个虚情假意笑面虎，当面笑嘻嘻地说‘哎呀，阿光，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提醒着扫卫生’，背后又说她在宿舍小便后，就把纸扔到蹲坑冲走，大便就不在宿舍上，垃圾桶里没她任何东西！真是一位连屎尿都能控制，连姨妈都能不来的‘神人’！”

呵呵，女生宿舍，处不好堪比《甄嬛传》撕逼，三个女孩算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