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推理证清白》

第30章《推理证清白》

明摆着冲自己来了，夏甜恬撤回眼睛，扫出一圈淡漠。

“请问夏甜恬同学，你知道是谁干的？”张平芳正对夏甜恬，而夏甜恬背后是敞开的宿舍门。

门外围满人，随时间推移像雨天聚集搬家的蚂蚁，也像火山坑里不停冒火的高热岩浆……总之，她身后是死路。

“阿姨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夏甜恬张口，语气是一潭死水，丢石头也砸不出波澜。

“那你桌上放的什么？”张平芳眯眼，紧缩的视线刺向她身后桌上一瓶启开的盒装酸奶，观察着夏甜恬侧首瞟了一眼后仍波澜不惊的面庞，不禁气恼这女孩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刚我仔细看了，马晓涵床上的酸奶就是你桌上的酸奶！你怎么解释？”

“是我的酸奶，就一定是我泼的？”夏甜恬毫无缝隙地接话，淡漠如秦岭深处化不开的雪。

张平芳顿住，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念头，却打死都不愿承认会发生在单纯的学生之间，深吸口气说：“夏甜恬，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难不成是马晓涵玩苦肉计陷害你？还是其他人栽赃嫁祸，挑拨你们的关系？又不是小说和影视剧！哪有那么复杂？”

“小说和影视剧，不就是对现实的反映及现实的缩影？没有现实，何来影视剧等文学作品？如果我发毒誓说真不是我干的，阿姨您会相信我？”夏甜恬不卑不亢，对上马晓涵微变的脸色。

马晓涵的眼睛本来就大，睁圆更大，像块拉扯的面皮，揉出一副惊恐状：“别狡辩了！你不就是记恨我今天班会上和你起冲突，故意报复我？”

“哦，我咋不觉得我与你今天闹僵了？不过是意见不合。还是你自己认为我们关系破裂才把我视为死敌？所以你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是我本事大，背后使得坏？”夏甜恬冷静回击，走到斜对面马晓涵的床铺，踮起脚伸出手臂，勉强够着床边栏杆：“你们瞧，我就算个子高，也只能碰到床栏。”

她拿起中间长桌上放置的粉色猫咪床单，按照铺床的方向，那块快干涸的污渍明显靠里面，呈一大片状：“大家看，污渍位置靠里，不可能是我踮着脚就能泼上去的；如果是向上抛洒，一定是零碎的斑点状，而且墙壁上也会有痕迹。”

张平芳定睛一看，确如夏甜恬所言。而马晓涵是个精致女生，从上铺的墙壁到下面的桌子及柜子上，都贴着粉色壁纸，有没有脏污，一眼就能看清。

“有道理呀！”宿舍长房蓉比夏甜恬稍微矮一些，她和靠门口的夏甜恬同一排床，也是三班为数不多和夏甜恬关系较好的人，两人经常一起吃饭、一起上课。

葛婕听完夏甜恬的分析，神色也有些踌躇，马晓涵察觉形势不对，泪眼射出寒光：“哼，也可能是你爬上我的床泼的！”

夏甜恬轻哼一声，刻薄的笑孵在那张白净秀美的脸蛋上，破出刁钻的冷艳：“那就更容易推理。如果我笨一点儿，没戴手套，你们的梯子、床栏杆上，必然留有我的指纹。如果我戴手套，确实不会有指纹，奈何陷害我的人笨得可以，估计没戴手套就碰了我的酸奶盒。我鼻子很灵，早就闻到一股樱花护手霜的甜腻气味。咱宿舍……貌似只有你用着吧。”

张平芳拿起夏甜恬桌上的酸奶盒，的确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樱花香，夏甜恬凝视脸色发白的马晓涵，樱桃小口刀子似的启合：“下午五点半班会结束后，我们几乎同时间回到宿舍。而且，我不喜欢这款原味酸奶，是家里人硬让带的，所以开封后喝了一小口就撇下，然后和咱舍长一起去图书馆上自习，中途还遇到葛婕。晚上七点，我和舍长一起回来，足见我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葛婕蹙眉偷偷瞥了眼脸色像蔫了的菠菜一样萎下去的马晓涵，对上夏甜恬黑白分明的眼睛，忙避开她刺眼的清明，点头低声说：“阿姨……夏甜恬说得对。”

她很惊讶自己竟在关键时刻为夏甜恬说话，却更不想睁眼说瞎话。

“谢谢你。”夏甜恬微微睁眼，冲淡了些凤眸中的冷意，指着桌上马晓涵的床单：“再看床单上的污渍已风干结块，可还剩部分液状乳白色残余。初秋气温高，宿舍除非开空调才凉快点儿。证明下午宿舍肯定在我们离开后，空调继续开了不短的时间，而我和舍长回来时屋子锁了没人，扑面是一股凉气……”

夏甜恬的分析让房蓉也想起自己一下午基本和她在一起，大概七点半马晓涵回来，爬上床时惊呼自己床单被泼了酸奶，还闹得宿管阿姨出面，越发肯定此事大有蹊跷：“对！我和甜恬晚上七点才回来，不到十分钟后葛婕回来，七点半晓涵回来爬上床后发现异常。这么短的半个小时加上空调制冷，污渍不可能这么快结块风干！”

“那么，马晓涵同学，你有不在场证明么？你怎么解释我酸奶盒上的香味？既然我、舍长和葛婕下午都长时间呆图书馆，那今天一回来就迎头扑来的凉快空调，是不是得益于你班会结束后一直在宿舍乘凉？”夏甜恬扬眉勾唇，用最初张平芳的冰冷语气质问马晓涵。

夏甜恬推理到这份上，众人大概品出真相，连最不愿相信这一切的葛婕都无奈摇头，不想再看平时关系好的马晓涵一眼。

“你……胡说！！！”突然，马晓涵端起桌上的杯子，把水泼向夏甜恬，葛婕没来的及拦住她，只好挡在夏甜恬前面，被泼了一脸水。

“马晓涵！你干什么？”张平芳从没想到219宿舍女生关系紧张到这地步，更想象不来还是孩子的她们，在这个年龄段就对彼此怀有如此强烈的憎恨与敌视，劈手从怒目圆睁的马晓涵手里夺走水杯。

房蓉赶忙拿纸巾给葛婕擦脸上的水，瞪着马晓涵：“晓涵！你疯啦？”

“谢谢，我记下了。”夏甜恬面露讶然，又拿了好几张自己的抽纸塞到葛婕手中，走到崩溃啜泣的马晓涵跟前：“你要不服，我们可以报警。人在做天在看，任何犯罪都会有痕迹，下次聪明点儿，别没本事还玩陷害。”

“甜恬！”张平芳本想息事宁人，但看夏甜恬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正想劝说，夏甜恬接下来的话，像疯狂射杀的子弹，根本拦不住：“还有，我最好奇你为何一看到污渍就大喊‘谁在我床上泼酸奶？’，按理说，你应该不知道那是什么异物，而且这款酸奶气味很淡，除非趴跟前闻才能辨别。所以，你凭什么一眼功夫认定是我的酸奶？要知道，世上乳白色的液体不光有酸奶，还有咱舍长带的一箱子牛奶，还有每个女生都有的沐浴乳、洗发露、精华液，甚至……”

她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声音不大，却被空调腌得冰滑：“……是异性的体液。哎呀，我可真好奇，你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在宿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夏甜恬！得饶人处且饶人！”也许葛婕和房蓉等少女还没听懂，但张平芳马上读出夏甜恬辛辣的讽刺，横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惊觉马晓涵似乎听懂了，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牙齿恨得咬破嘴唇，渗出血丝。

“到此为止！谁再闹事！我就告诉老师，给你们记过处分！”张平芳真的发火了，生气的样子威严更慑人，并对屋外围观的女生骂道：“看戏看够了没？还不散了？差半小时就熄灯，过会儿我看谁宿舍灯还亮着不睡觉，你就给我小心着！”

像被石子打中树枝惊飞麻雀一般，那些看客吓得一哄而散，她们晓得张平芳的厉害。

张平芳清了清喊哑的嗓子，转身看向四个女生，板着脸冷冷道：“都快休息！同学一场别太过分，兔子急了都咬人！明天我给你们调整宿舍，今天太晚，你们先凑活下。听好，今晚谁再敢给我惹是生非，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房蓉，你是舍长，给我发挥好协调作用！夏甜恬，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房蓉忙答应，担忧地望着随张平芳出去的夏甜恬。

“甜恬，知道你受委屈了，阿姨即便凶也是明眼人。这件事是马晓涵不对，可你也要反思自己。你个性太锋芒毕露，咄咄逼人！房蓉为人宽厚，和你处得来；葛婕即使早传出与你不和，却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至于马晓涵，我会把她调出去，那妮子还留着什么‘鲇鱼须’，今晚都没顾上说她，早就瞧出不是省油的灯，却没想到这么……”

在张平芳的办公室，她喝了不少水润喉，说到最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那个长得像天使的女孩。

夏甜恬的脊背挺得笔直，似乎永远不会屈服，流利地续写：“这么恶毒又下作，还蠢得像猪，连犯罪头脑都没有。”

张平芳扶额笑出声，后背却掠过一股该是错觉的凉风，许是空调温度太低：“呵呵，‘犯罪’？丫头，没那么严重！你们都是孩子呀！”

“哈哈，是啊。中国人从来都是出了事故发生悲剧再问责、反思、警示……一个个都是‘事后诸葛亮’般的英明神武！因此，等什么时候我被马晓涵整死或我整死她，你们这些大人才真正明白我们不是小孩子，或者说……小孩子和大人一样，亦值得敬畏与尊重?”夏甜恬也笑出声，冷清的声音垂着夜深露寒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