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缺席的哥们儿》

第29章《缺席的哥们儿》

直到班会结束，张成琦的位置也空着，仿佛那里就没人坐过。

傍晚时分，冬沉璧、牛垚坤、白雪岭及高二理十六班的席国桓，约了几个平时关系好的男生打篮球，都是老熟人，见最吵闹的张成琦没来，纷纷问他的三个舍友。冬沉璧掏出手机看微信，又望向牛垚坤和白雪岭，两人也摇摇头，看来张成琦同样没回复他们。

“哈哈，琦子估计放飞自我，肾虚住院！”牛垚坤故意说这种男生间流行的荤笑话，惹得众人大笑，冬沉璧笑归笑，心里却不踏实。

这种不踏实像脚板插入小刺，导致他今天打篮球也心不在焉，往常的猛将气势锐减，接连丢分，使这次和他同队的席国桓抹着鼻头上的汗，骂骂咧咧：“靠，‘逼王咚’！你他妈今天咋蔫了？得是也肾虚？”

“大家休息会儿吧，秋老虎还是厉害。”白雪岭热得脸红，瞥了眼帽檐下冬沉璧垂着的眼角。

虽已入秋，但夏天的暑热抓住机会爆发最后的疯狂。

男生们满身大汗，一听也觉得有理，暂停比赛跑到篮球架下喝饮料。疲惫像瓶装乳液上的鸭嘴舌口，挤出一发不可收拾的洪流，最后他们纷纷瘫坐下，开始闲聊起来。

“班长你好，张成琦家里有事，可能中秋过后才来学校，具体我也不方便透露。”

坐最边上始终没参与他们聊天的冬沉璧，直到眼睛闯入新加微信的班主任刘采薇不久前的回复后，提在嗓子眼的心才安稳下来，快速回复“谢谢老师”后锁屏手机，拧开冰镇雪碧大口灌进去，喝完后放平稳，把白色棒球帽往头上一扣，站起身说：“少得意忘形！看本大爷接下来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呦呵，‘逼王’满血复活啦！”身旁的牛垚坤起来勾住他肩膀，笑得开了花。

“滚滚滚！过会儿洗了澡再碰我！”冬沉璧故作嫌弃状推开好哥儿们，其实他自己身上亦汗湿，味道也不好闻。

席国桓嘿嘿一笑，走到满脸洋溢自信的冬沉璧和牛垚坤身边，向对手发出挑战：“来吧！我们教他们做人！”

“上！！！”

最终，这场篮球赛继续以冬沉璧一方压倒性的胜利告终。赛后双方握手庆贺，比起输赢，这群少年最享受打篮球的快乐和放松。

大家嘻嘻哈哈地挥手告别，冬沉璧捡起喝空了的雪碧瓶子丢到垃圾桶，这个好习惯也深刻地影响了他的周围人。

场地只剩下他们三个，冬沉璧一左一右挽住牛垚坤和白雪岭的肩，低声说：“刚周老师说，琦子家里有事，可能中秋过后才返校。”

牛垚坤甩开冬沉璧，惊讶道：“靠，能是啥事？不来学校得耽误多少功课！”

“沉壁，你没再问？”白雪岭仰视着冬沉璧，圆圆的眼睛眨巴出疑问和忧虑。

“她说不方便透露，话到这份上，我还能说啥。”冬沉璧耷拉下头，声音又蔫起来，像每日朝花夕拾中，掌心里不可挽回的垂暮。

牛垚坤不死心，当场拨电话。可微信电话、QQ电话、手机都无人接听，他尝试三次都未果，不禁恨起电话里那个温柔的人工女声，挂掉说：“妈的奇了怪！那家伙咋失联了？不会出了什么事……”

白雪岭观察着俩舍友越发肃穆的表情，皱眉说：“你们班主任的话越听越像欲盖弥彰。”

“别胡思乱想！琦子那么没心没肺的乐天派能出啥事？指不定就像‘五方嫩牛堡’说的……肾虚了！所以咱班主任不方便透露，给他挽回面子，哈哈哈！”冬沉璧嘴上轻松地笑道，引得那两人也忍俊不禁，吆喝着赶紧洗澡休息。

冬沉璧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与舍友，心里的疙瘩却默默结下，小得像误入眼睛的飞虫，挣扎几下就被泪液腐蚀而死，一般是不会发生严重感染的，一定是这样的。

三兄弟勾肩搭背着离去，他们后半场打得酣畅淋漓，连场外观赛的妹子都没顾上看。

毕竟，连白雪岭都知道，今天围观的女生里，没有那个夏甜恬。

既然没有夏甜恬，那么藏在场外树林里的姚婧伊，就更没人注意到。

高2018级火箭1班的尖子生姚婧伊一个短暂的暑假没见，身形瘦了不少，虽然还是超重，但对她而言是可喜的变化。

她现在不吃晚饭，每天锻炼身体，连暴饮暴食都长达一个暑假不发作了，校服像宽松的麻袋套身上。初秋的晚风凉爽宜人，拂起女孩宽大的衣摆，探入酥麻的清凉，衬得她捏在手里许久的瓶装苏打水倒是烫了些。

她还是没能鼓起勇气给冬沉璧还这瓶苏打水。这是同一个牌子，仅生产日期不同，像极了八月份那个少年塞给她的一点儿善意。

说穿了，她有太多顾虑。

比起怕给冬沉璧回礼惹来闲话，她最怕丑陋的自己给他招来麻烦……自卑是姚婧伊最大的敌人，可惜她不知道。

“……事情就是这样。你都不知道，咱舍友今天可霸气了，那一嗓子没把我吓死！但挺管用，班里瞬间安静下来，真不负‘逼王’的称号！”

缺了“话痨”张成琦的306宿舍，就靠同样开朗的牛垚坤活跃氛围。

他性格粗中有细，发觉较为内向的冬沉璧和白雪岭似乎都因张成琦的事忧虑，脑筋一转找话题，像说书般绘声绘色地道来今天冬沉璧在课堂上的“英雄救美”。

“滚你妈的！咋成我帮夏甜恬了？”冬沉璧听牛垚坤越说越歪，边笑边骂，把正擦脚的毛巾扔他头上。

牛垚坤也不恼，欣慰好兄弟展露笑颜，捏着鼻子把毛巾丢回冬沉璧怀里，指着对面的哥们儿，露出一脸鸡婆样儿：“雪岭你看！他急了他急了！”

白雪岭在床上，像只猴儿伸着脑瓜笑得意味深长：“我老早就觉得沉壁对夏甜恬有意思，而且夏甜恬也暗恋你，一直视你为目标！我虽然才来十八班，但离十六班很近，都听说了。”

“真的？不可能吧？”冬沉璧倏地站直，不慎踹翻洗脚盆，流了一地的水，随后劈头盖脸来舍友们的哄堂大笑。

“再笑我喂你们喝我的洗脚水！”冬沉璧恼羞成怒，湿漉漉的大脚塞进拖鞋里，忍着脚底的滑腻，到门口拿拖把收拾满地狼藉。

“还真有可能！我相信雪岭不会说谎，你看他那样儿！明显害羞了呀！”牛垚坤扭扭捏捏起来，故意变声成媒婆的嗓音，妩媚地甩着自己的洗脸毛巾，还对冬沉璧抛媚眼。

白雪岭笑岔气，冬沉璧急红眼冲过去，犹豫了一下，心一横把手掏向牛垚坤裆部。

这是他头一次玩这种男生之间的友情游戏，带头的当然是张成琦，以前他因羞涩都是被耍的，这次被逼成“行凶者”。

“你他奶奶的！再弄我也要肾虚啦！”

“活该！”

“哈哈哈！你俩劝住自己！都十点了，过半个小时就熄灯，别声音太大把‘母大虫’引来！”

“母大虫”是他们宿管阿姨的外号，还是张成琦取的。因为她更年期，脾气特别大，但这种凶也确实能管得住这个年龄段的调皮男生。

扭打一起的冬沉璧和牛垚坤相视一笑，用唇语异口同声着“母大虫”。

然而，他们不知道，“母大虫”张平芳阿姨今晚真的发火了，就在他们对面的女生宿舍楼，就在夏甜恬、葛婕、马晓涵这三个白日在班会上公然闹矛盾的女生宿舍，219。

“到底是谁在马晓涵的床单上泼了酸奶？缺不缺德？”

张平芳像只母狼在宿舍大吼，身后站着低头擦眼泪的马晓涵，两旁是一语不发的葛婕和宿舍长房蓉，对面是像松柏般笔直站立，戴耳机听英语的夏甜恬。

除了她们四个，还有门开着的屋外，围着一群穿睡衣、抱着盆，或校服没来得及换的女生。

都是看客，都在参观。

夏甜恬听到英语短文中的go sightseeing时，脑中第一个蹦出的就是这个对中国人形容得最贴切的外文短语。

她心里冷哼一声，淡漠的凤眼落在小手仍拭泪的马晓涵手腕上的那串红珊瑚珠上。

那一颗颗珍珠大小的珠子红得滴血，不过，滴的绝不是马晓涵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