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失足 第四章 云

初升的日头用光线抓咬着几片云彩，西窗对西，因此太阳也咬着墙根，贴着墙壁爬上窗棂，溜进屋内，一夜不论何等的甜蜜或煎熬都是过去式，唯有心口还是痛着的凉着的或痒着的念着的又或暖的温的柔的......

天和地裹着这新生的婴儿，枝头上的雀说着最美的贺词，说完了振翅飞向远方，替这个孤独的世界欢喜着，人间可算看得见了太阳，于是无声的把这消息用心语传给每一飞行路上的遇到的幸运星。

柳府中的几只老雄鸡早就听闻这个消息，支起冠子，抖抖浑身灿烂的羽毛，似乎能进柳府养在柳府的鸡都高其他鸡一等，第一批的更是不易，

听闻二姨娘总说自己将心比心，愿解外衣暖心身寒凉者一场，管它是真心或伪装，谁可知晓斯人孤枕难眠心生白霜。

二姨娘身边的琴阳‘’嘿，听说了没，二姨娘有喜啦，三天前就有了，我听别人说的呢，浇花时，府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呢。‘’

六姨娘身边的绾碧‘’不知，六姨娘也有喜了，我成天在她身边守着，恐出问题，好不容易闲下来了，绾席替我一会。‘’

绾碧打了个打哈欠。

她与妹妹绾席本是老太太院里的，会一点武功，被老太太以名字不好打发到六姨娘身边，其实老太太打发她们之前有告诉她们务必要互助。

她与妹妹一向团结不爱声张。

也务必要护住六姨娘腹里的胎儿。

绾碧盯着悬月亭旁的杏花树，回忆起了晚饭时的场景。

老夫人用筷子夹了一块青菜放到坐在身旁的二姨娘碗里，柳丞相之妻钱莹雪则加一块肉类的东西在自己八岁的儿子柳瑞晴碗里。

二姨娘得体优雅的笑笑，起身偏头微垂着她墨色的长发，嘴角仍有娇滴滴的笑，微微屈膝，手放腰右侧......柳丞相在对面看着不说话。

二姨娘筱燕贱妾谢过老妇人。

老夫人柳丞相之母都是一家人，燕儿为何如此客气，莫非是有意疏远我这老太婆，我这老太婆何时成了老夫人了。

二姨娘刚凝住的唇角又绽开了，闭着唇不语。

头又垂下一点，好掩住自己的笑，她又笑着启唇。

二姨娘筱燕母亲说哪里话，我怎会疏远您呢，愚媳.....

柳丞相之妻噗，姐姐要擦擦嘴上的笑......

二姨娘果真取来帕子擦去唇上朱红。

旁边的丫头没忍住笑了，怕被看见立即退下。

柳丞相之妻妹妹真替姐姐高兴。

二姨娘筱燕【笑】噗，谢谢妹妹。

老夫人柳丞相之母莫要说笑了，都不是头一次当母亲，季儿【二姨娘未出生孩子的名字】饿了。

柳丞相【沉默看着......】

这个即将成为六子之父的突然人起身。

柳丞相母亲我吃好了，先......

老妇人摆摆手。

柳丞相一离开热老的氛围一下子凝固，退下的丫头又上来了。

六姨娘身边的绾碧【端上汤】

五姨娘你是......厨房的吗，我看着不像......

六姨娘身边的绾碧回姨娘，不是，厨房的姐姐教我端汤上来。

柳瑞晴那姐姐又是谁......

#二姨娘筱燕 绾碧吗。

一出口，筱燕就后悔了，怎么扮猪吃老虎还真成了猪呢。

老太太的亲人在皖死于战乱，只有零零碎碎几人活了下去.....老太太最忌讳‘绾’的读音，老太太酒醉后自己讲给儿女【指小辈】的。

老夫人柳丞相之母绾碧，你有个姓绾的妹妹吧，从今天起你与他便去照顾六姨娘，别出来了。

老太太不悦起来很吓人，这一句也算是唐突，因为法师都说六姨娘是妖怪，医都说六姨娘活不长了，前天请的道士又说六姨娘腹中孩子有妖邪气......

二姨娘筱燕母亲，是愚媳的不好......

老夫人柳丞相之母就禁足面壁四日，到点让琴阳取饭。

柳丞相之妻好了吃饭吧，母亲，这道蜀中菜您务必尝尝。

这几个在旁边站着的奶妈丫头心里紧了紧，绾读音以后可不能当着老妇人面说，连最受老夫人喜爱的二姨娘都被禁足了。

于是下去相互传告，细节一五一十。

老太太是个极公平慈祥的人，不问人的出身眼中从来没有高低贵贱又和善宽容，连个丫头的话都能进她耳朵里。

此事传了一整夜后再无人传，大家只是在心中默默温习绾皖晚之类的字。

饭后丫头们默默又撤走一张坐位，剩下六张椅子，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自从四姨娘病后，她的两个宿字辈儿的孩子也不曾来饭桌上，六姨娘卧床不起......

二姨娘身边的琴阳绾碧，老夫人忌讳这个音劝你俩改性就是不听，你俩又不是没银子，何苦跟母姓，你不曾跟我说你父亲姓江吗......

六姨娘身边的绾碧琴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回去了。

琴阳眯着眼看着连天接水的初升红日，随手在了一片草叶扔向亭后的湖，起身自顾自去等早餐，绾碧向草木深处走去，回去看自己假苦命的奴妹妹和真苦命的主儿。

那拨不开的雾啊，是云，那最难熬的暖意，是黎......

破院子里，宿谙盯着光，盯着窗，失眠了一夜，却合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