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失足 第三章 阳

柳婕传走进自己屋，把银子放在枕头下面，回忆着，回忆着.....夏夜微凉，月光如霜结满屋，习习小风似柳絮。

二十多年前，自己还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就与同村的一位弱冠少年好上了，那少年正在读书，等着一朝求取功名，生活却很艰苦，住在村里的一间茅庐，没有时间做饭一心扑在书卷上，到了科举之日的前一个晚上，正为考银发愁，有人轻叩柴门.....

父亲愤怒的目光看着他的仇人----自己的女儿。

这不贤良的女儿不仅偷取了他母亲的几件首饰，重病的母亲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仇人也把自己给她做嫁妆的家具、首饰、银子都给了一个人。

父亲气得晕过去，不久父亲也病了，父亲年过而立，却没有立下任何东西，而柳婕传的兄长和父亲把家中的东西却都卖掉---为了救命钱和下葬费。

唯一没有卖掉的，就是他那个贤良的女儿，她是勇敢的，却不是小心的，即使她万分小心又能怎样。

父亲最终没有熬过冬天，父亲走后不久，兄长耕耘着十亩田地，婕传和母亲一个纺纱一个刺绣，日夜不得闲，生活却不见好。

原来是兄长喜好喝酒，又爱往白房子里跑。

给他的儿子和女儿一人留下五亩田地却被兄长一人占着。

一夜兄长迟迟未归，母亲命她着兄长的旧衣衫去寻兄长，在街头游走，来到兄长最常去的妓院附近，见一堆人围在一起，心中暗道不妙。

果真，上前询问，无人回答，隐隐约约听人群说着，一个人在香院儿欠了一笔钱，迟迟还不上，被老板叫人打死了。

又听人们描述着这具尸体的样子如何如何恐怖，婕传一个弱女子不敢上前去看，自己又没有带钱，怕老板向自己讨要这笔账，自己又搬不动尸体，打算回家找热心肠邻人来帮忙。

这位邻人似乎对她有些意思，邻人生活不算阔绰，靠种菜卖菜或做一些小生意为生，都是一些倒来倒去的小买卖。

这人是个瞎子，看不见太阳温暖而又刺眼的光，确能感受到，他似乎眼盲是天生的，但感觉是如此敏锐，他感受到了颇有热量的光线，感受到微凉的夜，感受到了银子的丝滑触感，冰凉的·，硬帮帮，他肯定的认为，银子一定发着光。

一个发着光的声音轻轻叩门。

母亲柳婕传‘’您睡了吗，你能帮我搬一些鱼吗。‘’

他咧嘴笑了笑，着发着光的声音，有些沙哑，微微的颤抖着，是那种不想让人看出来的颤抖，所以微微的。

他正在数铜子。

盲眼邻人人贩子当然可以，这么晚了你给我些什么呀，我是瞎子，虽然有些力气，但地上这么湿，我摔倒了怎么办，你是婕传，我知道，这偏僻的地方可就咱们两三家。

柳婕传有些犯难，自己身上没什么财物。

母亲柳婕传我颈上有个珠子，大概值几十个文，我不知道叫什么珠子。

柳婕传弯腰捡一颗圆石子，推门进来，走进这个很瘦的男人。

盲眼邻人人贩子好，你进来，我没锁门，你得扶着我，我有根棍子，你拉着棍子一头，我拉着棍子一头，不能让我摔倒了。

母亲柳婕传可以，我进来了。

土屋里就有一盏有灯，显得环境阴森恐怖，柳婕传不知道他是人贩子，也不觉得阴森可怖，自己家也是这样的，只是自己家比这里似乎还要阴森可怖。

母亲上吊了，用她亲手织的白绫条，母亲强行把未染色绫布结好尾，悬在梁上......

母亲死了，她腕子撞破皮了，鲜血染了白绫，在这罗玲绸缎最便宜的年岁里，生命和鲜活的血都降了价。

人贩子提住一个小瓶，他也是个骗子。

他将瓶子对准柳婕传的嘴，吃下后找根绳子绑起来，装进菜车，推着走了。

他想确定柳婕传睡没睡，伸手一摸大菜筐里，摸到柳婕传的脸，上面湿湿的，他吓得摸自己的中衣，里面的小瓶还在，摇了摇，还有药，长舒一口气。

大家以为这位勤劳的盲人早早去卖菜了，并肯定的认为是这个勤劳的人靠自己得双手过上了不算富绰却直的羡慕的生活。

这筐里装的不过是青菜，大家想，这筐里装的不过是青菜，他也自我安慰着，这些青菜，被捡到人市贱卖。

面朝日初的盲人不紧不慢的推着车，一路小风。

太阳与光明的彼岸....从来都不是黑暗。

在他眼里，白的太阳白的柳树摇着发黑的枝条，迎着幸福和黑暗的风。

香院，一所白色的房子。

老板出来，盯着菜筐里的二十岁以下十八岁以上的姑娘。

一句话不说，一个硬块给他。

他用小秤一称，六两，香院老板非常满意这几次的男童和姑娘。

‘’公子，小女对您倾慕已久，听说明天是科举之日，您要去城里赶考，我特地来送考银。‘’

‘’公子，小女对您倾慕已久，希望您能收下这支发簪，小女愿以身相许，不论公子是否中举.....''

那俊俏的书生点点头。

柳婕传最后进了柳府，但也制造了这幅话本般的悲剧。

她始终认为制造者场悲剧的不是母亲不是哥哥不是父亲不是瞎子，而是她自己。

然而悲剧的最根源制造者怎么会是人类，少女倾慕书生，是多么常见的写话本材料，自古多么平凡的事，悲剧的制造者不会是人类，是那无边的、遥远的、却又近在咫尺的太阳与光明彼岸.....

有形有质的夜幕遮挡了落日，当风的手再把帘子掀起，柳婕传逃了，在夜幕下大摇大摆的穿着酒醉嫖客的衣服，回村不久便发现自己怀孕了，历时四年，贵官回乡看父老，便逃不掉该承受的，朝亲戚借了一把小轿子办了手续就抬回柳府，对发簪考银只字不提。

大夫人在大婚之夜把簪子还给四姨娘，不久去世了，柳晔栖娶了宦官的长女为夫人，这个宦官家的长女厉害，冷漠，有规矩，有钱有势。

二姨娘便学会装乖，这个夫人爱和丞相吵架，一吵就吵在饭桌上，吵在饭桌上就不给姨娘们发月钱。

二姨娘和三姨娘看着不妙上去劝，老夫人和四姨娘埋头吃，半岁的小公子一哭，就一堆人上去哄。都是丫头婆子姨娘之类的，嫡子的父母还是继续吵，二姨娘吃不着香了，夫人讨厌这个二姨娘，三岁的嫡女不久也死了，是上位夫人所生。

死因，不慎溺水，当然，你们知道是谁解决的。

请君看，这太阳的彼岸，无形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