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忙到了月亮从偏悬到高悬,颇不容易的把饭做好了。
柳宿洋看着桌上的饭菜,大部分是煮的,除了一碗盐,一盘各色青菜的混煮,一盘各种肉类的混煮,一碗盐,三碗稀粥。
柳宿谙布置好碗筷,柳宿洋把刚醒不久的娘扶起来,扶到庭院正中间月亮底下的小石桌前,柳宿谙又回屋取来披风给柳婕传披上。
两个孩子一言不发的吃起饭,柳婕传坐着一动不动的看孩子们吃完一碗。
柳宿洋看着一动不动的娘,嘴唇动了动,不说话,柳宿谙先问。
柳宿谙娘,您怎么不吃,不和胃口还是吃不下去吗。
柳宿谙看着大病初愈瘦弱的母亲,而柳宿洋则关心母亲的伤----替她熬的十杖。
母亲柳婕传【摇头】不,我儿。
亲母柳婕传【垂泪】我儿是男子,却要下厨房,和母亲来柳府都瘦了,本想着啊你的伤就离静养好了不远了。
母亲柳婕传母亲能熬十五杖,你偏偏要替母亲熬五杖作甚,妹妹独自在这里母亲怕她一个人受到欺负,你跟来作甚,禁足院里连个熬药的茶炉都没有。
母亲柳婕传药断了你的伤何时能好,只有剩止疼活血的甘草附子汤草药三包,够你吃几天的。
柳宿洋母亲是洋儿不好,今日起我不喝药了。
柳宿洋怕兄长难过,给兄长夹了一筷子菜,母亲不说话了,坐着不动,盯着菜,星眸里又落下一颗流星,禁足之地比监狱多了几棵树而已,名医进不来,看着母亲的白发,想起房后还种着何首乌,柳宿洋就起身去摘了几颗,大锅熬上,然后取来册子坐在庭院背诗。
宿谙给母亲夹了一块母亲喜欢的时蔬,母亲仍坐着不动,抬头仰望夜幕。
半晌幽幽的说。
亲母柳婕传我儿,还要科举啊.......
然后饭也不吃的进屋里独坐,灯也不点。
柳宿洋自己挨了五杖,躺了几天好得差不多了,兄长又有旧疾。
柳婕传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凄凉,屋门开着,在屋里说,没有任何感情,轻轻的幽幽的透着无力,像清寒的月光洒在庭院里,洒在兄妹们的耳里,虽然清冷却透着一股特别的亲昵温柔,像蝴蝶用翅膀轻吻耳廓。
亲母柳婕传洋儿干得漂亮。
柳宿洋母亲,我们兄妹二人有话对您说。
亲母柳婕传讲。
柳宿谙柳宿洋母亲,上位吧。
母亲柳婕传【摇头】不,【铿锵】不可愧于夫人,我儿,可吃好了。
柳宿谙母亲,差不多了。
柳婕传在屋里炕上坐着,把手伸在窗外。
母亲柳婕传谙儿,娘教你的曲子可学会了。
柳宿谙回母亲,您昏迷这几日,我不曾忘记练曲。
母亲柳婕传那今天呢。
柳宿谙今天练了。
母亲柳婕传何时练的【轻笑】,练的怎样,洋儿取琴来,娘看看你兄长谈的是否熟手了。
柳宿谙柳宿洋是。【取琴】
柳宿洋去院角去了那把古琴,柳婕传眯眼看着柳宿洋给柳宿谙调弦。
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柳婕传突然问。
母亲柳婕传我儿,这几天你没有外出吧。
柳宿谙还在一边摆弄着一盒弦,一边给古琴用帕子擦净泥土,柳宿洋去找那套喝茶用的那一套瓷器以及这个月剩余的碎茶,母亲极喜爱喝茶,茶叶所剩很少。
柳宿谙【低着头】回母亲,没有。
此时还差几根弦,柳宿洋背下了几首诗在心中温习着,去厨房里,后来端着茶盘从厨房走出来,谁说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柳宿洋是当朝丞相柳晔栖的唯一女儿,也算个千金小姐,洗脸要自己打水烧水,吃却要自己做,母亲喜爱喝茶还要自己动手泡。
柳宿洋坐下,母亲突然轻唤她一声。
母亲柳婕传洋儿,属实吗。
柳宿洋愣神,想来想去,说。
柳宿洋母亲,兄长不曾外出,姨娘们和大夫人也不曾来找过您。
柳婕传点点头,柳宿谙调好了琴弦,柳婕传走出屋移步石卓前,取出笔墨,拿着一本空白册子出来想借月光抄写一本论语。
柳宿谙柳宿洋又回屋去取了八只蜡烛,院里一下子明亮,像篝火燃起,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柳宿谙坐下今天确实没有练琴,有点担心母亲瞧出来。
指尖刚碰上古琴那一刻,发出一声清脆的‘---铮-’犹豫了一下,平常也没少练关键时刻应该不会出问题,柳宿谙干脆低下头又偏偏脑袋,把一头墨色长发洒在古琴上,用灵巧的手在古琴上有序地拨弄,或高或低,开始声音有些沉闷,像一只在睡眠的燕子,弹着弹着琴声逐渐急躁起来,有点像辽远的平原着了火,火势不是很大,离你很远,冒着滚滚浓烟,你俯视着,这场大火的雄壮美丽绚烂。
母亲柳婕传好了,先别弹了,你回屋,我想起来,最近五天你父亲没有来过吧,那么他大概在今天来,你父亲不太想看到你,琴弹得太急了,回屋背书吧,还有,以后别用这种小伎俩打马虎眼子,我看不出来还听不出来。
柳宿谙收了弹琴的手缩在袖子里,抱着琴进屋。
不久,柳婕传一只手捏着另一只宽大的衣袖,另一只手提起茶壶,在一个没有人用过的空杯子里倒上茶水。
然而来的却不是她想见的人。
她刚放下茶壶,那人也走到庭院中央。
只见这人身材不高,衣着艳丽妩媚而不俗气,没有过多的粉饰配饰,一对翡翠兰花状小耳坠万分惹眼。
走到石桌前,朱唇未语,笑容先问候这位妹妹。
二姨娘筱燕妹妹。
柳婕传站了起来,星一般的眸子里透出一种铮铮的寒光,筱燕唇角挂着妖娆的笑,美目微眯上,流出一种轻蔑的神情,这种神情在美人的脸上总会特别的明显。
两人对视着,筱燕微迷着的眼睛也睁开,秋水一样的眼波结起了冰不再流出娇俏可爱,‘铮---’银铃碰上的声音。
美目对在一起都射出寒光,都流溢出寒气。
二姨娘筱燕【低头两根手指捂嘴轻笑】妹妹,身体可好些了,怎么不说话呢,姐姐可站了老半天了等着妹妹赐座呢。
母亲柳婕传姐姐莫要戏谑我,赐字哪敢,姐姐远道而来妹妹身体欠安未能迎接还望姐姐原谅。
柳婕传微微欠身屈膝。
二姨娘筱燕妹妹这是做什么,姐姐受不起。
筱燕假情假意的扶着柳婕传坐下,自己则坐在柳婕传旁边。
母亲柳婕传姐姐喝茶,【递过刚倒好的茶水】夜风催的有些凉了,不知姐姐.....
二姨娘筱燕妹妹不必。
筱燕又喝了一小口。
二姨娘筱燕姐姐来看看妹妹过得可好,又担心妹妹过得不好,姐姐的一点心意,还望妹妹收下。
筱燕从袖中取出一块儿银元宝,麻雀蛋大小。
二姨娘筱燕妹妹夜露太湿,姐姐先回去了。
此人娇媚优柔的背影消失在夜幕,像灿烂的烟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最后,她化为烟花升上天空,而烟花化为星火在夜幕里,化为轻烟在大气中。
流星一闪,筱燕捧着那些珍贵的衣料,盘算着如何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高贵,听着花与清风会面,相互碰撞。
五姨娘数着剩下的点心,一口吞下个蛋黄酥,心中仍是不快,索性又吃下一个豆沙酥,五姨娘三岁的儿子已经安睡,手里抱着个豆沙酥偶尔不高兴的哼哼两声。
六姨娘成日不敢出门怕动了胎,还有一个月他就要做月子了。
老妇人专门请了个道士给她写了一辟邪符,道士晚上又去见老妇人,嘀嘀咕咕的在她耳边说上些什么某个无辜的女人和孩子就成了罪人。
大夫人挑挑灯,起身又点了五根蜡烛,读着经文,心里不畅快,离死不久的三姨娘就在自己隔壁,三姨娘难产,啊啊啊的叫,吵的她头疼,三姨娘平日里最安稳安宁得人心,没想到生个孩子这么叫叫嚷嚷的,她生晴儿也难产了没她这么大声,简直想把三姨娘赶出去,吹灭了灯让蜡烛亮着,来到隔壁把丈夫揪了出来拉到床上便睡了,翻来翻去,她睡不着,烦得要死,三姨娘从啊啊啊,变成了呜呜呜哎呦啊呦的哭声,还有身边那闷雷一般的鼾声。
她抬脚踹了柳丞相一脚,柳丞相醒了翻个身继续睡,半夜的时候方才不喊了,三姨娘去世了还是生下来她不管了,也管不了。
合上眼时听见鸡鸣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