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巷里的秘密

浩渺的天穹黑得看不出一丝异色。夜晚，暖意散尽，迎面扑来的风微寒手脚，像一种幽幽的宣告，一个季节将要结束。

筦蘩终于明白为什么白衣少年日日折纸，纸鹤却没成山。现在，筦蘩正在干一件自己记忆中从没干过的事——跟踪。

跟踪这个桥段电视剧里是司空见惯，但在现实中，往往因为技巧或脸皮一系列因素的阻挡，筦蘩并没有切实感受过。

纵然如此，筦蘩没有一丝初次干此事的紧张感，充斥内心的反倒是觉得新鲜好玩的激动。说是跟踪，也只是照着平日样子走，眼睛偶尔瞟一眼白衣少年，也不躲来躲去，因为她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离放学半个多小时了，学生基本走光，路笔直的向前延伸，沿旁的店铺都已打烊。马路边的夜是喧哗的，但那些不属于人的嗓音的喧闹是冷漠的。清凉的夜风时不时吹打这她的短发。筦蘩边走边卸下书包，抓出里边折叠整齐的秋季校服外套。

随着脚步前进，眼前的景物退去了市区的繁华，蒙上了岁月的风尘，路旁的树木不再修剪整齐，深绿的老叶坚硬地诉说着自己的年岁。筦蘩略带担忧地四下望了望——前面有几幢大楼，但不像民居。

筦蘩加快脚步跑近一瞧，原来是一个公司。看着简易铁架上挂了几件衣服，筦蘩推测应该还没倒闭。只是破碎的蓝色窗玻璃、黑洞洞的窗口、剥落的墙体以及墙上黄色锈蚀液体留下的残痕，都让人有废弃许久的错觉。

凝视大楼一会，筦蘩娴熟地瞟了眼白衣少年，她已经记下一路来的标志物体。如果想要，她随时都能返回。

长长的路中，她思索着大楼，那幢破败大楼中的员工应该不好过吧，在鬼屋似的公司，没有一丝活力，全是金属般的冰凉冷清……她出生就家境富裕，没有感受过贫苦，只是知道不好好学习，以后活的会很累，但有多累？会不会孤独？会不会害怕？生病时有没有人照顾？会不会连药都没有，医院都没钱去看？

在学校，她多多少少懂得了什么叫疏离，什么叫冷漠。但对于社会，对于在这深夜的、一条有她二十来人宽的、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推进的大路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一瞬间，她想起了这几天出差在外的父母……

但这丝想要投奔依附的感情很快被筦蘩掐灭，她再一次正告自己：这个世界上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有靠山的感觉固然好，但靠山一旦倒塌，她的精神也会陷入困境，她一次都不想再经历此种困境了！

不知不觉，前方的楼房逐渐变多，但仍没有城市的繁华，那些楼房大多都应空置许久，筦蘩看不出它们曾经的作用。

这些楼房拥在一起，分割出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少年没有丝毫犹豫，从容地提着两条又长又瘦的腿，步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巷，不久被黑暗吞没……

筦蘩在巷口愣了那么一瞬，脑中的鏖战斗得天翻地覆、斗转星移——电闪雷鸣间，她的腿自发地跟了上去，随后一个念头在脑海浮现：都跟了那么久，半途而废岂不冤枉？

适应黑暗后，筦蘩视野中隐隐约约浮现出白衣少年的残影筦蘩抓住这丝残影，跟得越发的紧。走到第一个转弯口时，筦蘩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街灯暖黄色的灯晕被两旁的楼房截成一条若有若无的直线，像一扇即将关闭的通往过去的大门。

这一刻，她心里的确闪过恐惧、退缩。但与此同时，她记下了第一个转弯——左转。

她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和自御能力。小学学过的跆拳道招招在心，外加自己网上学习和亲身实践的经验，让她没有丝毫犹豫跟着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在黑黢黢的深巷中拐了一个又一个弯。

终于，筦蘩看到了一丝暧暧的光亮，是盏昏黄的孤灯，悬在一扇木门上方，门很窄，只容一人侧身而过。少年在门驻足。灯光的照射下，他原本深沉的五官更显立体，光与影完美结合，眉眼如画，昔时蓄着月光的睫毛，这时盛满了缠绵暧昧的橘色灯光。

筦蘩扒着转弯口的墙沿，小心翼翼地窥视着。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切实地感受到了萦绕在他面庞的缕缕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