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4 殊途

郭淮……

我只是厌烦地皱眉。

姜维仿佛有些扫兴，他并没看到我对被利用的不满与悔恨；于是他从我的身边退了退，拉开了一点距离。

郭淮你顶着这张脸说这些话，真叫人别扭。

姜维——恐怕用我本人的模样，也不会好到哪去吧，郭淮。

姜维现在我们的个人恩怨已经微不足道，互相开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如此，有些话……我也该说了。

姜维——去年正月文钦反乱时，你收到他的信件，却知情不报；我想，把你当成共犯处置，也不算说不过去吧？

郭淮……

我别过头去。我早就想过司马昭是否已经察觉此事，但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形下点破。

在正始十年以前，反叛的念头是我想都不敢想的。然而司马懿掀起兵变、诛杀宗室，夺取军政大权，早已让我看清了他们的心思。迄今为止，遗臣们为了魏，早已发起不止一场叛乱。

我未曾揭起反旗，替他们平叛也还算尽心，所以暂时相安无事；但说到底，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

姜维郭淮，你究竟是曹家的人，还是我司马家的人？

——这话倒是让我觉得有些熟悉。我笑出声，反问道：

郭淮——你这些话，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姜维我现在难道会害怕谋反吗？倒不如说，三个小小的国家间的一切纷争，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了。

姜维或许那些曾经是我的全部。但现在我回头再看，才发现在远古的天道面前，这一切都是多么渺小。

姜维如今，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姜维冷笑着，高举起双手。我能够看见浓厚的云在山谷上空盘旋，就好像他的手将它们抓了过来。在云层背后，血红色的星星时隐时现，如同黑色绒布上的水滴。

姜维——醒来，并改变整个世界！

他的语气是陶醉的。我想，至少在这一点上，他还远远不如他的父兄——现在胜利还没有落到手里，还不是他得意忘形的时候。

郭淮那现在你打算怎样？

郭淮如果现在想要开始接管我的思维，就请便吧。

姜维没必要。

姜维你也知道。现在我要让你完全归顺我，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明天你还是能保持一定的自我意识。

姜维我不打算让你把心思花在与我对抗上，而不是静下心来，欣赏波澜壮阔的美景。

姜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郭淮。

姜维你反叛的心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明天晚上，你就可以亲眼看着这种心思被掐灭。

姜维——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郭淮……

郭淮拥有了神一般的力量后，你的趣味更让人失望了。

我没有过多理会他。低着头，思维飞速运转着。

奇怪的是，到了现在，我并不觉得怎么恐惧；看到故人容貌之后，也没有产生多少愤怒。我冷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吃惊。

这和张嶷强撑的冷静不同，我似乎有明确的预感，接下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姜维没别的什么事，就回山上吧。

姜维兵法有云，居高临下，势如破竹——

我嘴角抽动着笑了一下。某个模糊的念头，在我心里越来越明确了。

郭淮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