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2 攻心

张嶷……你真的信了，郭将军？

郭淮我……

我咽下一口口水，竭力让自己显得冷静一些。回忆在眼前一遍遍涌现，我的不安变得更加强烈了。

郭淮……是的……我曾经亏欠过他。

我尽力组织着语言。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只是分明觉得自己的呼吸越发混乱，心跳一声一声，沉重到了极点。

郭淮这一次……

但我没来得及说完。一阵冷风忽然朝我迫近。张嶷的剑尖在一瞬间，直抵我的胸膛。

张嶷……抱歉，郭将军。如果是那样的话……

张嶷只好得罪了。

郭淮……

我往一侧退了退，让自己挡在姜维身前。

张嶷怔了一刻，显然没有料到我下意识的动作：他忽然极其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清楚，我大概是没办法留在这里了；我和姜维都已无法被信任。现在我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了。

郭淮……快跑啊！

我趁张嶷迟疑的工夫，一把将姜维拉住，朝山谷的另一头跑去。

张嶷——不必追。

隔着呼啸的夜风，我听见轮车轻微的吱呀声，随后是一句叹息般的命令。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姜维……多谢你，伯济。

郭淮没什么……蜀军现在忙于眼前的任务，又不清楚虚实，应该不会追击我们的。

我能感到手心渐渐传来水一样的触感。那种湿冷沁入我的伤口，感觉并不疼痛，只是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我们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岭上停下。在这里，可以清楚地俯瞰蜀军的整个阵地。灯火通明的本营隔着栈道，连接有星点微光流淌的山谷；在两者中间，是火把构成的光的河流。

我垂下头，想到下一个夜晚，那里将会是什么样子。张嶷悲哀而坚定的面容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禁叹息。

郭淮是你让他们救我的。为什么？

姜维……

我仍没有将目光移向他的面容。他的发丝从头盔里垂落，在夜幕中始终难以看清。我感到什么东西从发梢滴落在地上。

郭淮你抽出时间来这里，辛苦了。

姜维……啊，倒也没什么啦。我……

我仰起头，眺望天空中央的红月，大笑出声。

郭淮差不多了吧。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郭淮“大都督”——或者我不管你是谁。

姜维——你发什么癫？

这反应并不算出人意料。

姜维的表情没有分毫松动，皱起眉头甩开我的手，好像听到什么恶劣的玩笑。我看着他，笑得差点流出眼泪。我想：七年前，在高平陵，他父亲也是这样演给曹家的高官们看的吗？

郭淮张嶷将军已经告诉我，你有能力掌控自己的每一个成员。我多谢你在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特意拿出一部分意识来和我说话。

郭淮刚刚如果不稳住你，我担心你会对他们做些什么。我知道那不是你本来的目的，但如果逼急了你，就不好说了。

姜维的表情在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明显地起了变化。并没有什么阴谋被揭穿的惊恐，只是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代之以冰冷的神色。

郭淮现在随你怎么做吧。但在那之前，我有不少事情要问你。

我终于将眼睛转向他的脸。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目光锋利而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