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1 相持

张嶷……我一直都觉得，所有事情都太过顺利了。

张嶷将剑平举在身前。他的声音已经难以压抑，手却丝毫没有颤抖。红月照着剑的锋刃，好像沾满了血。

周围的人们静默下来，连呼吸都快要停止。无数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

张嶷一步步走下轮车，剑尖离姜维越来越近。

张嶷我们为许多变数做好了准备。但郭淮一个人深入魏营，一路竟然真的平安无事；他一路来到我们这里，竟然也真的没有遭到追击——

张嶷这些，你如何能算得分毫不差？即便丞相再世，也不可能做得到！

张嶷大步上前，剑直直刺向姜维的胸甲。姜维有些错愕似的，一侧身匆忙避开那剑，胸前白色的罩袍被划开一道口子。

他朝身后一探，从背上卸下长枪。张嶷一击落空，反手从斜上再度劈砍而下，被他双手举枪一格，发出“铿”的一声。

姜维伯岐……

姜维举着枪重重向上一推，张嶷的剑被震开，整个人趔趄着后退两步。

姜维——你脑子有坑是不是？！

这句话让我和张嶷同时一愣。我盯着姜维，余光看见张嶷手一抖，剑没拿稳，险些掉在地上。

……的确。姜维的语气和脸上哭笑不得的模样，分明唤起了我的记忆。如果这是作假，他的技巧实在相当高明。我咬紧牙关，默默往后退了退。

姜维有我在敌营，事情怎么可能不顺利？

姜维要不是我假装被那东西侵蚀，在司马昭身边转移他的注意力，郭伯济早就完了！

郭淮……？！

我大睁开双眼。夜色很暗，姜维的眼睛被头盔遮挡，看不清楚；但他的语气实在太过真诚，我不由自主地一怔，感到内心深处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天水城下的一幕。那时姜维还是我的部下，被蜀军用计离间，被迫叛逃；但我们都明白，魏军名义上中计，实则只是需要推出一人，承担战败的责任罢了。

我并没有反对太守马遵这样做，实际上，那几乎是我默许的。身为雍州刺史，由于背叛的意外因素而失败，要远比自己的指挥失当容易接受。

只是后来我也常忍不住想，如果当时他来得及跟我说上一句话，会是什么样？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吗？

张嶷……演技不错。

张嶷沉声开口。在我沉默的工夫，他已再度举起了剑。几名手持火把的士兵在一旁，目光阴沉地朝姜维看过去。

姜维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像是为了缓解紧张。额角的面具刮到了他的手指，他放下手，模样有些尴尬。

张嶷我不知道你是谁。

张嶷挥了挥手，那些士兵手中的火把靠近了些；我能感觉到姜维有些局促，他被火光照亮的脸上，似乎在一点点渗出冷汗。

张嶷但是一旦碰到这些火焰……你就会原形毕露吧。

郭淮——等等！

我高呼，声音之大令我自己都吃了一惊；张嶷转头，惊诧地看我一眼，目光一沉。

郭淮我……我相信你。

我对姜维说，同时迟疑，着朝他一步步走去。我伸出手紧握住他的手，手心的灼痛被他手指的冰冷缓解了。说话的时候我低着头，尽可能让发梢遮挡住自己的目光，以免与姜维直接对视。

……我发现我竟有些害怕看清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