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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青蝉(一)

青蝉

嬴稷道:你在想着谁?

扶苏与他并肩站在王宫城楼上,这里独有一方清明,日升月恒春去秋来,人世间种种得以重现,苟且偷安或慷慨赴死,倾心相付或背主负君,人伦亲情淡得像条线,多少纠葛不清,怨憎会爱别离折磨人到彻夜难眠,苦尽,苦尽,苦怎么会尽。总的要有所希冀。

他现在在做什么。

扶苏就想着,看过河对岸,那座巍峨的宫殿。他总是睡不安稳,又染了病,不知该有多难受了。

嬴稷看出他心不在焉,这父子俩骨子里像极了,薄情还多情,实实在在能挂在心里头惦念不休的,屈指可数。他装似无意,手指勾着腰间穆公剑的剑穗,说了:莫不是你父亲又忘时了?

扶苏即答:“怎会,父皇岂会是背约之人!不过……病了。”

“……这样啊。”

谁信呢,他心道,政儿最会示弱了。

那般相貌无论做什么样的事都不会让人觉得出格,落在人眼里,就莫名多了几分欣赏的味道,他就往那儿一站,辽阔草野也好,高楼殿堂也罢,就自然而然成了一副画,无需刻意营造与有心雕琢,竟天生就是绝色。

嬴稷摇了摇头,故作深长叹了口气,径自走下城楼。

看透了就不好说了,还都是执拗得很。

白起见了他下来,行了礼,一言不发跟着在两人身后。嬴稷忽的扭头,看见隔了八百丈远,一把将人拽过来:“你离那么远作甚,寡人能吃了你不成??”

白起像是想躲,又克制着没动,任由嬴稷拽着向前,俩人就并排走着,不过几步,又悄悄落开距离。

扶苏低着头只当没看见武安君拍了拍自己袖子的嫌弃样子。

总归的几代人聚在一块儿说得来,这就是好事儿。毕竟所有人看来都是嬴政长的漂亮,性子又讨喜,很是得家族长辈的赞许,几代秦王乐呵呵喝着茶,夸这孩子会处事儿,有作为。嬴政就被硬拽着在嬴稷身边儿坐下,分明自个排的有座也不让去,他这曾祖父老喜欢灌他酒,直到最后自己先撑不住倒了,被白起扶着回了寝宫。嬴政笑得好看又狡诈,一杯接一杯仍是继续着,眼神依旧清明。

扶苏听到有人喊昭王落水了,又是一干子人急匆匆去捞。他就上前来,握着嬴政的手腕,从他手里夺了杯爵,朝桌上一磕:“父皇,该回去了。”

嬴政神色不变,撑着桌案起身,站直的一瞬身形一晃,扶苏连忙扶住他。

这人路上就醉倒在扶苏怀里。

带着目的办事,才有成效,才知道怎么做是好。

教他这道理的人目的已达成,就放肆了自己,醉意弥漫开来,浸得人意识混沌,在眼尾勾出长长的一抹红,实在好看得紧。

利器,让身边一切成为能用的好的利器。

他向嬴稷辞了别,踏着日暮的残光回到章台宫去,想的念的的即在眼前,他心里却生出不安来。

空荡荡的殿堂不见嬴政踪迹,他就改了站在寒风里,静静等着。

可那只是梦里如愿了,奢求过望的情感慢慢慢慢就浓得化不开,成了臆想,死磕不放的固执己见。他这样总是嬴政所不喜的,既是不明白到底喜欢什么,也摸不准自己在什么样的位置。

太多了,喜欢他的人太多了。

扶苏就凭着这点相连的血脉,亲近了就是亲近,谁也没法说出不好来。他俩的关系缓和多了,或真或假,大家也都感到欢喜。

扶苏的影子被拉长,印在石砖上,风里多了车轮的声音。

平心而论,他敢付出所有,就是不怕任何代价,人伦,从来没有人教他,何为人伦。又是君臣,又是父子,偏要打上违逆的烙印。那些方士,那些丹药,嬴政的耐性越来越差,扶苏踩到了他的底线,也可能是之前所有的累积,史无前例的滔天怒火,嬴政就再没了心思跟他耗。

上郡总还是寒苦,风沙和漫天飞雪,高筑的城墙,袭来的胡人,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呆在一块儿,看似蒙恬总在疏导,你往我来里也是懂了不可言说的情愫。心心念念都是那个人。

嬴政醉的恰到好处。

梦与现实重合,幻想过无数次的竟就成了真,又是敬又是爱,沉重到不可言说的情感像沉疴旧疾消散不掉,最后竟失了控,发了狠的侵占,噬咬,气息纠缠,心跳相接,颤栗着,翻涌着,紧密的贴合,最原始最野蛮的放纵,不掺任何杂念的骨血相融,数十年的念想如燎原之火,烧得心口发疼,烧得理智尽断,所有不感和沉默终归是要爆发出来,撕扯和交缠,哭泣和挣扎,都像着了火一样,让人逃无可逃。

人不能活在梦里,人可以创造一场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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