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感觉紧握着他的那只手太凉了，仔细一瞧身边的人有些没精打采的，伸手朝额头上一探，眉头就皱了起来。很快就有医官来了一趟，嬴政被迫喝了一碗药，嚼着蜜饯看扶苏应和医官的嘱托，末了转头对上他的目光：“……父皇？”
嬴政摆摆手。
一旁静候的蒙毅立马要认错，被嬴政拦下说差不多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一边儿去掐蒙恬的手。全程没吭声的蒙恬反握住他，趁没人瞅，弯腰在嬴政额上一吻，又顺手拎起蒙毅的衣裳后领，走下堂道：“陛下先请休息，臣等告退。”还没等嬴政反应过来已经走得没了影儿，嬴政又想气又想笑。
夜里扶苏陪侍着，看人喝了药。嬴政拍拍床里示意他，扶苏朝他一笑：“父皇先休息，儿臣将那些整理完就好。”
药里加了助眠的成分，嬴政没撑到人整理完就悄然入睡，扶苏上前来放下帷帐，见外围刻意空出的大片空间，手下不由地握紧了，很快又松开，笑了笑。他回到案前，将竹简归类摆放，又抽了好几卷出来。
天将亮不亮，扶苏动作极轻地放好了竹简，熄了蜡烛，朝榻上看了一眼。云纹香炉里的白烟蛇一样攀着梁柱蜿蜒而上，缠绕进纱帘绸帐里，香气环绕在屋宇间，嬴政在帷帐掩映下睡的安稳。
桌案安置在窗边，向外看去一片空旷，不见半点遮掩。月光尽数落在竹简笔砚上，照的恍恍然惨白又冰冷。扶苏收拾了桌案，起身去将侧面窗子支起，散去一夜暖香，又走过来拾起榻边散落的衣物叠好，撩起纱帐盯着熟睡的人好久好久。嬴政梦里不知遇见了什么，眉头皱起，一双手紧紧攥着被角，腕子上青紫淤痕分外骇人。
扶苏俯身凑近，在他唇边亲了下，安抚一样磨蹭着他的脸颊，轻轻掰开他紧握的手，换为十指相扣，另一手上下顺着他的脊背。扶苏稍离了些，轻声唤他：“父皇——”
嬴政长睫颤抖着，缓慢睁开眼。寝宫里现下未燃一物，屏风帘帐挡了大半光，嬴政乏得很，又什么也看不清，哑声喊了句“扶苏”，又沉沉睡去。扶苏见状安下心来，将被子裹紧，起身把帷帐掩好，悄然离去。
再次醒来的嬴政盯着眼前帷幔半晌，脑海里空了好一阵，缓慢想到要支使谁换了这碍眼玩意儿。他坐起身来，看到衣服在枕边叠得齐整，心里自觉好笑，心道这是要我自个穿吗，便有人开了门朝这边走来。
“陛下？”
王贲探头过来。
嬴政长发散在被子上，像一朵墨染的花。他的脸色惨白，眼角鼻头通红，神情恹恹。王贲快步走过来，把人搂在怀里，额头相贴探了探温度。他拨开散乱的发，在光洁额角亲了一下，起身去抖开衣服给人套上。
“来把衣服穿好，去找夏无且一趟……算了让他过来吧。”王贲在抗拒目光下硬给添了件大氅，完事儿把人抱起在床边，从镜前摸了跟簪子替他挽好了发，又着人去叫夏无且。
好一顿忙活下来面前又多了碗汤药，乌漆麻黑一大碗，看着就心烦。
“啧。”嬴政摆摆手，就要下榻来。
王贲箍着他的腰柔声道：“喝了药再出去好不好。”
“不好，滚。”
这会儿精气神挺足。王贲又道：“就喝一口？”
“半口也不喝，滚。”
“那我喝了？”
“喝了快滚。”
王贲灌了一口放下碗，转而掐着他的下巴，在嬴政诧异目光中眼睛一闭，亲了上去。
嬴政心里骂了句，咽了被强行渡过来的药，轻车熟路环上他的脖子。
药液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滑落脖颈上，在锁骨窝里稍作驻留，又向下沁入素白布料里，浸染出小片深色。玉簪从乌发里解脱出来，掉落床上，被王贲随手拨到一旁，两人重重落在被褥上。
嬴政躲也躲不开，推他丝毫不动，倒是手被反转过来强硬扣在头顶动弹不得。他索性不再挣扎，开始回应。
馥郁的檀香味道沁人心脾，浸润在骨子里，化开在衣袍上，这个人从里到外处处透露着养尊处优的贵气。整个秦宫上下都绕着他转，个个如狼似虎恨不得把人撕碎了咽在肚里，每每对上似笑非笑的目光却又都败下阵来凭人差遣，无一幸免。
那双眼睛像蕴着一眼泉水，透彻的让所有心思无从遁形。
王贲就想，这人分明看得清清楚楚。
山上的冰泉一眼看去也是澄澈透底，里面的危机四伏又只有下过水切身体会过的才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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