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方（3）

随着枪声，林源坐在了地上。他仰望着气泡的顶部：没有灯光，他好像能看到海水的颜色，海水中成群的深海鱼游过，能微微看到它们头部或尾部的光，像是以前陆地上，夜晚静静流转的银河。冥冥之中，林渊觉得自己也随着那几声枪响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陆地上的人还好吗？他痛恨气泡将那些同胞抛弃在陆地上，但此刻，他也痛恨自己。他很懊恼——他好像得到了什么东西，却又抓不住它们；他想看清楚那是什么，却又一层迷雾挡在他面前。他是谁？他到底在做什么？他不断反省自己。直觉告诉他，同意李渊的请求是对的，但同时又觉得心慌。林源听着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跳越重，自己越发喘不上气，像是有人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头也胀得厉害。闭上眼，他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房子，房子里斜放着一张木头桌子，昏暗的灯光下，碗筷静静地放在那里……

“通”的一声，灯亮了，李渊从面向中心的方向转过身，看见林源此时已经躺在了房顶上，眼睛无神的望向最远的地方，面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猛地去抓林源的手，发现林源的手心中全是冷汗，手指僵直，早就没了一点温度。几十秒钟的光景，林源回过魂来，用一种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可怜目光看了一眼李渊，随即，那眼神就消失了。

“你没事吧？”

“唔——还好吧。应该没什么问题。”

“怎么回事？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

“没事，只是有点晕血，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连听也听不得，只是想到那些牺牲的生命，就好像看到了血……那时，在陆地上，看到的血…….”

“我们做的，就是让那天的情景不再出现……”

“你……”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

“你还记得陈冰吗？咱们以前总在一起调研、学化学的那个女生，她现在在气泡里。据她透露，组织从封杀你之后一直绷着劲，他们猜到会有这么一个地下组织，就派她调查。结果没想到我会是头目。我跟她说，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我们也不可能在平安的在气泡里生活下去了，就给气泡下了一份反抗书，所提到的‘最后的反抗’就是今天的事。他们不知道我们有什么样的技术和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在资源、医疗和扩建的压力下，他们也不会花太多精力管这件事。所以我们设计，假作不知道陈冰正在暗中派人盯着我们，做了一个临时基地，所有的人和今天参与反抗的人相同。他们既然查了我们的人口，也一定会检查尸体，发现与调查的名单能对上之后，就不会再专门派人看我们的梢了。至于陈冰——她既然已经跟我打过照面了，要么她隐瞒见过我这件事，我不会有什么危险；要么，她把见过我这件事告诉组织，跟他们做拼图，但今天行动的人里有我的克隆体，我还是不用担心暴露这件事。至于以后，我已经托她帮我做一份假的出生证明，证明我有一个孪生兄弟，而我们出生后在不同的家庭被抚养长大，也就不会被气泡盯上了。也不用担心她说出去，如果气泡知道她干的这件事，她就再也没机会看到这‘海底的美景’了。”

“她为什么会帮你？你用了什么手段？”这时候，林源已经从虚脱中缓和过来，嘴唇上显出了血色，说话的声音也有了一些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