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忙得团团转，直到第二日，上头批此案单凭一本账本，证据欠缺，下了一道轻飘飘的撤令。

沈司云也因为与悍匪的买卖解释清了与其联系密切的缘由，除去了勾结洋人的嫌疑。

此后城外又报悍匪异动，局里大半人手被调走。严浩翔才失魂落魄地归了家。

他走到街口，就见贺峻霖立在门外，将一个物件递给了黄包车夫，他刚走上前，那黄包车夫便急急忙忙走了。

贺峻霖回头看他，笑着说

贺峻霖那是妈妈常用的信使李飞，他先天聋哑，只懂得来回送信。我今日寻他来，就是安置他归家。

贺峻霖他为人忠厚，家中还有老母，还望你们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吧。

严浩翔你也真是的，伤还未痊愈怎就到处乱跑，我带你回去

贺峻霖我方才出门急，无意撞翻了你桌案上文件，很是抱歉。

悍匪动向古怪，等众多警察赶了过去，他们却寨门一闭，俨然一副偃旗息鼓的模样。等人手一撤，他们又大举枪支攻上城来玩起了游击战，直教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这天严浩翔说服局里安排了人手紧盯慈幼堂和孙二娘的歌舞厅，交班后才匆匆忙忙赶回家。贺峻霖窝在摇椅里看书，灯光投映在他雪色的脸上，像是没有生气的白净瓷器。

他看得心头一软，献宝似的将手里刚买的汤圆提到贺峻霖面前

严浩翔按我老家那边的旧俗，过年需吃些汤圆，寓意团团圆圆。虽然今年城外悍匪出了这档子事，局里不敢休假，城里也少了年气，但该吃还是得吃的。

贺峻霖颔首接下，同他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他们时不时聊些闲话，贺峻霖多是笑着应答，直到严浩翔提起宋亚轩。

严浩翔我时常觉得你与阿宋很像，又不像。

他垂首慢慢说着，后又补充道

严浩翔阿宋是我幼年结识的邻家弟弟，机灵活泼，我打心眼儿里喜欢他，将他视为亲人。可惜他与婶子一家外出经商，我们再无缘相见了。

贺峻霖声音哑涩

严浩翔我……我的意思是，他若是见了你，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严浩翔等锦城事务了结，我……我带你走可好？

严浩翔脸色涨红磕磕绊绊地说完这一句，恐惹恼了贺峻霖，连忙扯开话题。

贺峻霖却再没接过他的话。

慈幼堂一案进展缓慢，严浩翔曾将沈司云与孙二娘二人提来局里当面审问，无奈慈幼堂的孩子们本就身份不明，教她们钻了禁止良人买卖的空子，于是只好提了又放。

早些时分有一支匪队绕至了锦城守备薄弱的东门，险些攻进城来，严浩翔接报后提醒贺峻霖注意安全不要外出，就急忙准备出门。

贺峻霖为他拿来落下的警帽，却反过来叮嘱他悍匪狡猾，今日莫要恋战追随匪徒出城。

严浩翔很是不解，城外的匪徒像是一夜之间勘透了合城的军事防御，又多了先进的洋火器傍身，这些日子一直牵着他们的鼻子跑。

在局里他与周老谈起

万能周老：如今锦城城门封锁，正严密排查着疑似匪徒，现在街上连黄包车都没人拉了。

严浩翔忽然想起那夜与贺峻霖接触的黄包车夫，想起他机敏的动作，皱眉道

严浩翔不知您是否知道李飞

万能周老：李飞？拉黄包车的李飞？他就住在我家不远处。

万能周老：也是个可怜人呐，先天聋哑，还有一个需要将养的老母亲。

万能周老：可惜年前过了病气，算算日子也就是慈幼堂被查出有人口买卖嫌疑的前几天吧。

万能周老：没能撑过去，死了。

街上不知哪里来的喊声，一下喊着

万能悍匪攻进城啦

一下喊着

万能慈幼堂和歌舞厅起了大火烧着人啦

周老的答话还回荡在耳畔，严浩翔就忙不迭奔去人群熙攘慌乱的街上。

他拨开身旁为逃命慌不择路的行人，一路跑得飞快，直直奔向慈幼堂。

他停在慈幼堂门口，一群被贺峻霖清出宅外的孩子安然无恙地缩在不远处的巷口。

万能答话终止在耳畔，原来他猜错了方向。夜幕辉映着慈幼堂冲天的火光，他在满街的警报声中泪流满面。

囚鸟（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