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把花插进花瓶里的时候,惹来了周老的一顿调笑
万能周老: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了慈幼堂的贺峻霖,天天上赶着献殷勤。
严浩翔哈哈哈没有的事
周老敛下笑意,幽幽道
万能周老:慈幼堂的水可深着呐……你多留心些吧。
周老是局里的顾问了,平日里也一直照顾着他这个外来人。他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严浩翔回想起初次见贺峻霖时,他在报亭前惊慌失措地打电话的模样,彼时尚未留心,等他回到局里才被告知有一桩失踪案,是年轻男子报的案,等警局的电话打回去,接的已是报亭老板。
他接下案子,却在调查到慈幼堂的时候,碍于不能过分惊动沈司云,没能对贺峻霖进一步询问。
就当他以为一切要草草了结时,却又在胖丁奶奶家遇见了他。虽然他滴水不漏的回答并没有给那次见面带来多少价值,可他尤其记得他在离去前,回头深深看他的那一眼
贺峻霖你若是早来一些,或许便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年轻的面容陡然和他年少结识的邻家弟弟重合在一起,看得他内心一动。
严浩翔若是再早来一些……
严浩翔为何我总觉得我好像不止迟到了这一次,或许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迟到了。
严浩翔不再多想,打开了眼前的档案袋,里面细细记载了近几年锦城悍匪的资料。
悍匪不足为奇,当今局势动荡军阀割据,被逼无奈之人落草为寇群居为匪,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事,上头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而在锦城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许多大事也都是能化小化无的。除了少数几项难以忽视的,譬如悍匪勾结日本人。
线报记载和悍匪有紧密接触的,正是那慈幼堂的主人沈司云
这就是严浩翔被急调来锦城的主要原因。
至于私人原因,严浩翔年少结识的邻家弟弟幼年丧父,后又丧母,被婶子接来锦城安家。他两年前曾被警校安排到锦城整理资料,在锦城警局待了几日,只是还未能联络上弟弟,就接到了学校的急召。
严浩翔我记得那时走得匆忙,后来接到锦城警局电话说是有个聋哑的黄包车夫来寻我,但遍寻不到我后,只好离开了。
严浩翔说不准那车夫是带来阿宋的音信呢?
万能周老:那你这次来没再去寻寻?
严浩翔可惜我前些日子去询问,却得知那婶子一家好些年前便外出经商,已经寻不到踪迹了。
严浩翔我的弟弟名唤宋亚轩,算起来,他如今应该同那贺峻霖差不多年岁,十岁又七的模样
严浩翔只是他天性古灵精怪,绝不似贺峻霖那般古板。
严浩翔摇头失笑
而严浩翔真正同贺峻霖熟稔起来,还是在胖丁奶奶家的后院。
胖丁一案草草结了,而严浩翔自小由祖母养大,遇见胖丁奶奶便觉得格外亲厚,私下对她多有照拂。
他没想到的是,贺峻霖也时不时会来这儿看望胖丁奶奶
严浩翔来得不勤,却每每都能碰上他。他常带些吃食前来接济胖丁奶奶,也偶尔带些纸笔,写些混杂着"洋泾浜英文"的字帖
严浩翔以为那是先生留的作业。他感念贺峻霖对胖丁奶奶的善心,便时常指导他。偶有戏称他笨、功底不行的时候,贺峻霖向来是默不作声的。
今日在被严浩翔调侃笔力不够的时候,贺峻霖却破天荒开了口道
贺峻霖我早就没有上学堂了,那日糊弄你,是怕你过分询问惹妈妈担心。这些字帖是我用来教导慈幼堂的孩子们的。
这话倒也不是全假,沈司云看过他的日记,毒打过他一次,从此再不许他去上学,怕他泛了心思。平日里只叫他教孩子们学些简单字句,会说漂亮话,这样在卖花时当扒手也更容易些。
沈司云从不养吃白饭的人,孩子们畏惧,自然干活卖力。而这些买花的人中,就数那些外归的商客出手更阔绰,孩子们得手后被报复的几率也小一些。
那些商人常爱说话时夹杂些英语,于是贺峻霖也教孩子们一些简单的"洋泾浜英语"。
贺峻霖虽很少出门卖花,但借着外出采买的名义,外出的机会也多些,于是就来了胖丁奶奶这儿。
严浩翔没有作声,只默默盯着他的字帖,突然夺门而出。
贺峻霖收拾完东西走在回慈幼堂的路上时,忽然被严浩翔半路拦住。
那人往贺峻霖怀里塞下一大束花而后落荒而逃
严浩翔对不住
贺峻霖低头看了一眼,不同于慈幼堂里冬日也能卖的耐活廉价花,那花错落有致,来自上好的花店,姹紫嫣红的在这冬景里甚是好看。
贺峻霖想起宋亚轩曾说过,他那哥哥说话最是不留情,偶有真正惹他生气的时候,便俗套地买束花送给他。一来二去,就成了习惯,自己气得越狠,收到的花就越好看。
彼时宋亚轩笑语晏晏,而后又故作苦恼地说了一句
宋亚轩他也太小气了,无论我再怎么生气,他也只送一朵给我。
余光瞥到巷后不远处惜月的身影,贺峻霖举起花束轻嗅一下,最终还是面带笑意地将那花束放在了巷口。
贺峻霖在巷口等来了李飞,递去了沈司云的手信,又觉时机已至,便行至河边,将孙二娘的来信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