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浣衣局，她淡淡地道：“皇上本想把我赐给十四爷……我只是听从了自己的心。它不愿意，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养心殿，听惯了别人喊“皇上”的时候，只有她半梦半醒间，把我的胳膊抱在怀里，嘴里喃喃地问：“四爷……什么时辰了？”

孤独的时候，只有她贴心地说：“你如今虽已不是四阿哥、四王爷，可我只愿意把你看做我的胤禛。”

小吵后，她拽着我的发梢：“你从不让人抓你的小辫子，只有我可以！”

玩笑间，她也会小心眼地打听：“十三爷，在皇上还是个小四阿哥的时候，有没有和哪个宫女……或者身边的侍女……”

称孤道寡时，只有她笃定地相信： “胤禛，你是一个关心民间疾苦、是心系百姓的好皇帝。”

生辰时，她指着亲手做的蛋糕前的大大小小的蜡烛：“一共九十九根蜡烛，胤禛，我们要长长久久。”

隔阂产生了，她哭着说：“放我出宫吧！”

孩子没了，她忍着蚀骨之痛安慰我：“孩子她如今在一个仙霞飞渡、仙禽盘旋、百花吐艳的地方，肯定会很开心的。”

梅花树下，最后的温暖相拥，她环住我，喃喃地说：“我也怕会失去你。”

永远的诀别时，她欲来抚我的脸，我却一挥手打开：“不许你再碰朕！”

绝笔书里，没有嗔恨，没有痴念：“从别后，嗔恨痴念，皆化为寸寸相思。不知你此时，可还怨我恨我？恼我怒我？……笔墨纸砚间，若曦心中没有皇帝，只有拿去我魂魄的四爷一人！”

……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我站着，它环绕着我；我躺着，它陪伴着我；我蜷缩着，它包围着我。

长相思，摧心肝！

不知在夜里坐了多久，承欢提着小灯笼进来，轻手轻脚地爬到了榻上，蜷缩在我的膝旁，静静地看着我写字，安静得像一只猫一样。

我心头一暖，含着丝笑，一手放在她的背上，一手仍在运笔疾书。

一会儿后，我放下笔，刮刮她的鼻子，问道：“怎么还没睡？”

她嘟囔道：“皇伯伯也没睡。”

我拿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她俯在我的膝头，眼中隐有泪光，和白天的活泼判若两人。我抚摸着她的头，凝视着桌上跳跃的红烛怔怔出神。

很久后，见她没了动静，我轻轻地拾起毛笔准备继续批奏折，却听到她突然小声道：“皇伯伯，我好想姑姑。”

我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笔尖的墨汁滴落到纸上，一点点地渲染开，墨花一朵朵，全是黑色的思念。

我调整了呼吸，半晌，才对承欢道：“朕命人送你回去休息。”

送走了承欢，我再也坐不住，回到养心殿，抱出了塌下封存严密的箱子，拂去上面的灰尘，小心开启。

一灯如豆，光映寒壁，我拥被坐在几案前，缓缓地打开了一卷卷写满相思的纸张，“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