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天，朗德寨的夜里都静得很。
山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孩子们在山谷里的笑闹声，甚至老族长编竹筐时竹条摩擦的“咯吱”声，都清晰得很。
伞兵蹲在寨口的老榕树上望了三天，望远镜都快望穿了，山下也没半点动静，忍不住往下喊“森林狼，这帮孙子怕是真跑了吧？”
耿继辉正看着岩光带着民兵排练刺杀，听了这话没回头，只是应了句“再等等。”
话是这么说，心里那点不安却没散，毒贩是亡命徒，烧了他们的货，杀了他们的人，哪能就这么认栽？
第四天一早，夏岚从山外回来，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她布的线人传回来的信“毒贩那天被打跑后，往南撤了，说是这个寨子有中国军人守着，他们认栽了。”
村民们听了都很高兴，岩光的娘还往耿继辉手里塞了袋晒干的野果“这下能睡个安稳觉了。”
老族长也拍着他的肩笑“你们护了寨子，该歇歇了。”
耿继辉看着民兵排，这几天练得更像样了，岩光举着枪瞄准的姿势有模有样，几个民兵扛着缴获的AK47，腰杆挺得笔直，看到他们的确有自保能力了。
他这才点了头“收拾东西，下午撤。”
撤的时候，村民们都来送。岩光攥着耿继辉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队长，你们以后还来不？”
耿继辉揉了揉他的头“好好练，等你当上民兵排的排长了，我就来。”
队伍往山外走，小庄跟强子勾着肩说笑，老炮扛着枪哼着小调，伞兵还在和卫生员斗嘴，总算能松松劲了。
耿继辉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朗德寨，晨雾里，寨子像块嵌在山里的玉，安稳得很。
可他心里那点不安，还是像根细刺，扎得慌。
走了约莫两个小时，到了一处窄山道，两边是陡崖，中间只容两人并排走。
刚走到一半，耿继辉突然抬手“停！”
老B组瞬间停住，手都摸向了枪。
空气里没火药味，却有股说不出的滞涩，太静了，连鸟叫都没了。
“不对劲。”强子低骂了句，往崖上看。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耿继辉的耳边飞过，打在前面的石头上。
紧接着，两边崖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黑影，枪栓拉动的“哗啦”声连成一片，子弹像雨点似的往山道上扫！
“有埋伏！”耿继辉吼着往旁边扑，边喊着“西伯利亚狼！压制崖上！大尾巴狼找狙击点！恶狼！炸他们火力点！”
“收到！”
崖上的毒贩往下扔手雷，“轰隆”一声，碎石往山道上砸。
耿继辉抬头看，心猛地沉了，他们手里有重机枪，正对着山道扫！
“夏参谋的线人不是说他们走了吗？！”小庄咬着牙喊，举枪往崖上打，却被子弹逼得缩回来。
耿继辉靠在石墩后，看着弟兄们被压得抬不起头，心里那点不安终于落了实。
“看这手法，他们应该是另一伙人，大家小心！往回撤！”他吼着，却发现后路也被堵了，几个毒贩从后面的山道涌上来，举着枪狞笑。
前后两边都是敌人，耿继辉握紧枪，眼里没有半分犹豫，现在跟在朗德寨时一样，不能退。
“孤狼B组”他对着弟兄们喊，声音在枪声里格外清楚“背靠背，挺住！”
“收到！”一声声回应，还是那么干脆。
子弹打在石墩上溅起火星，老炮刚丢出个手雷，胳膊上挨了一枪，血瞬间流下来，他却咬着牙笑“娘的，这帮孙子，够狠！”
耿继辉举枪连开两枪，逼退两个往前冲的毒贩，他心沉了沉，毒贩怎么会知道他们今天走，走的还是这条路？
这仗，比在朗德寨时，难打多了。
但他看了眼身边的弟兄，小庄正在装子弹，强子举着枪往崖上瞄，伞兵趴在石缝里，狙击镜对准了重机枪手。
枪声渐渐歇了。
耿继辉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血混着汗往下淌，糊了半边脸。
他抬手抹了把，掌心全是黏腻的红，是刚才被子弹擦过划开的口子。
“都怎么样？”他哑着嗓子问。
小庄正坐在地上，往胳膊上缠止血带，袖子卷起来，露出道子弹擦过的血痕，闻言咧嘴笑“死不了，就是没劲了，子弹也都打光了。”他脚边堆着空弹匣，数数竟有十个。
强子靠在他旁边，刚才他没子弹和毒贩贴身搏斗，肋骨上挨了一肘子，正龇牙咧嘴地揉，手上只剩下把匕首“我这儿也空了。”
伞兵从石缝里爬出来，脸上蹭得全是灰，胳膊肘破了块皮“他娘的，这帮孙子跟打不完似的。”
最严重的是老炮，左臂上中了一枪，子弹穿透了皮肉，他正咬着牙让卫生员包扎，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纱布，老炮却没吭一声，只是骂骂咧咧“娘的，让这帮孙子阴了！”
耿继辉松了口气，还好都是皮肉伤，没伤及要害。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枪，也空了，只剩下枪膛里最后一发子弹，是留着以防万一的。
“这里不能待，我们赶紧走”他踉跄着脚步站起身“我们没了武器，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
话没说完，远处山道上传来脚步声，不是零星几个，是成片的，踩着碎石“哗啦哗啦”响。
几人瞬间绷紧了身子，强子下意识就去摸枪，摸到的却是空弹匣，脸色一沉“还有？”
耿继辉眯着眼往山道那头看，心一点点沉下去，不是援军，是毒贩，足有几十个，举着枪，正往这边走。
可奇怪的是，他们没立刻开枪，只是围了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却没扣扳机。
“别乱动。”耿继辉低声道，他看不透这些人的意图，只能攥紧了手里的枪，哪怕只剩一发子弹。
毒贩们走到近前，为首的是个络腮胡，脸上有条刀疤，他上下打量着耿继辉一行人，咧嘴笑了，露出黄牙，说着有些蹩脚的中文“中国军人？果然有点本事。”
没人应声。
刀疤脸挥了挥手“别杀，绑了，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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