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跟着沈翊出了门。沈翊看了一眼自己的自行车，又看了一眼杜城的牧马人，“你能帮我把自行车送回去么？”
“放警局丢不了。”什么时候了，还在意一辆破自行车。
“哦。”
沈翊上车就睡的毛病，依然没有改变。但杜城已经不再刻意地急刹，到了沈翊家，杜城缓缓踩下刹车，轻轻拍了拍一旁熟睡的人。
“到了。”
沈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显然还不太适应这样从杜城的车上醒来。
已经是夜晚，沈翊等杜城停好车，带着他走进胡同。“你们家这连个路灯都没有么？”
“坏了好久了，一直没人修，也不远，马上到了。”
沈翊打开房门，一只白猫一下子窜到了他的怀里，小安也跟着跑了出来。
“沈哥哥，你回来啦。”
“嗯～小安有没有在家好好听林敏姐姐的话呀？”
“有～姐姐下午教我画画啦。”
小安举着手里的画，仿佛在等待沈翊的夸奖，沈翊接过画，“小安画得真棒！”
“晚饭想吃什么，沈哥哥做。”顺着小安好奇的眼神，沈翊这才想起来，杜城还在身后，“啊对了，这是杜城哥哥，你记得吧？之前和我一起去过你家的。”
“嗯，记得！但是他不爱笑，小安不喜欢。”
小孩子的话是最真实的也是最扎心的，沈翊听着表情有些尴尬，赶紧给杜城解释“小孩子的话，别当真。”
“嗯。”
“进来吧，家里有些乱，你……你随便坐。”
林敏知道杜城回来，在他们回来的前10分钟先走了。
杜城在沈翊家里不太能找到坐的地方，满屋子的画稿、画架、画材。索性就转悠了起来。
沈翊放下画包，在厨房忙活着，他简单做了几个菜，还给小安做了个蓝莓山药。
从厨房出来，看见杜城并没有坐下，沈翊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把画架搬开，腾出了一块地方，撑起了平时吃饭的小桌子，又找了几把椅子。
“不好意思啊，太乱了。你先坐，饭好了。”
很简单的一顿饭，但是饭桌上除了小安叽叽喳喳问东问西问个不停，俩人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晚饭后，沈翊把厨房收拾好，让小安先去卧室和猫猫玩，晚点再给她讲睡前故事。小安就蹦蹦跳跳地进了卧室。
沈翊给杜城倒了杯水，然后有些紧张地攥了攥手，“你看到了，小安很好，她之前也是被那个女人寄宿在了一个家庭里面，那家里本来就有两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宿主一家，对小安也不是十分上心。如果，如果这次案子破了之后，你们再给她找一个寄养的家庭好不好？”
“我看你和她关系就不错啊。”
“我……单身男性不能领养未成年。”“我也没有时间了。”后面这句话，是沈翊自己在心里说的。
“先不说这个，你什么计划，再说说。”
沈翊想通过威胁那个女人，让她把自己带到组织里面，然后看看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传递给杜城，帮助他们布控。
杜城和沈翊对计划进行了反复研究，最后定了执行方案。
看了一眼表，已经快到10点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哦哦，好，你快回吧。对了这是我家里的钥匙，我不在的时候，你随时可以过来，看小安。”
杜城伸手接过钥匙，“嗯。”
临走的时候，杜城再次注意到刚一进门时玄关上透明的药瓶，花花绿绿的，“这什么药，我看你有不少。”
“维生素。”
“哦。”
杜城刚要转身出门，又顿了几秒，转过头看向沈翊，“注意安全。”
“好的，你放心。”沈翊笑着回应杜城，一如那年两人在画室，沈翊笑着看向杜城的样子。
沈翊在杜城走后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从凌乱的画架旁，找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了进去，盒子很大，里面很多张画像，但仔细看都是一个人。从杜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
“杜城，这是我最后能帮你做的事了，7年前真的对不起。”沈翊温柔地抚摸着盒子里的画像，然后重新上了锁。
按照计划，沈翊第二天一早会去江心岛见那个女人，他们给这个女人起了个代号，M。沈翊和M约在了雷一斐的画像前。
沈翊早早就到了灯塔，不久M带着墨镜和口罩也到了。
沈翊看到来人，“坐吧。”灯塔上有好几个石墩，沈翊早年在这画画的时候，给摆成了个室外画室的样子。这个灯塔早就废弃了，所以原来的布置都没怎么动。
女人有些着急，“小安呢？”
“别担心，她在我那很好，如果你配合的话，她会一直很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着急，这么多年不见，咱们不应该先叙叙旧么？”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有，7年前，推我落水不是你安排的么。”
M明显手抖了一下，沈翊笑着说，“别紧张，我不会因为这个事儿，牵扯到小安身上，小安那么可爱。”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了小安！”
“配合，很简单，你只要配合我就好了。”沈翊放下手中把玩的石子，站了起来，走到雷一斐的画像前，用手轻轻抚过墙面，背对着M说。
“配合你什么？”
沈翊转过身，“我要你把我带进你们组织。”
“不可能。”M也站身，斩钉截铁地说到。
“背叛组织，我会被处死。”一听到M这样的信息，沈翊就知道这个组织绝对不可能只是贩卖人口这么简单。
“我没让你背叛组织。”
“你不是警察么？让我带你进去，难道不是想做卧底？”
“谁告诉你我是警察了？”
“可是那天……”
“我只是去帮了忙而已。警察局那些画像师，有几个真能把人画得像的？”
“我的实力你清楚，你们能找上我，警察就不能？虽然当年画完像之后，你们没给我什么报酬，还差点弄死我，但警察可比你们守规矩多了，一副画像不少钱呢。要是真的凭我的画像抓到嫌疑人，还有额外的奖金。”
M的表情从刚开始的坚定，变得有些疑惑。沈翊继续说着，“还有你，你大概在意的并不是什么组织里的地位吧，你怕死，而且更怕小安死。你这样的人，有软肋，成不了气候，在里面也不好受吧？”
“退一万步来说，你不是早就背叛组织了么。”
“我没有！”M听到沈翊这样说，立刻反驳。
“如果你没有背叛，你会脱离组织7年，结婚生子？你今天，会来见我？”
“我……”
“不着急，我的话你可以好好想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回去，但是按照之前你在警局的陈述，这次应该不是个意外吧。组织的人找到了你，你老公大概率应该已经死了。他们既然用这种方法逼你回归，你觉得他们还会真的信任你么？你隐瞒小安的存在，他们会查不到？你把小安寄养在哪，他们会不知道？”
“别说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呵，目的么。”沈翊缓步朝着M走去，附在她耳边说，“我最讨厌被人利用，如果你们当初真的杀了我，也许就没有现在的麻烦，谁让你们那么不小心。既然我捡了一条命，那你们就都别想好。”
“那你，那你为什么，要等这么久。还有……”
“呵呵，我也不想啊。还是得怪你，你把推下水，我失忆了，哦不对，准确的说，我想不起来你的样子了，不得给我点时间准备么？”
“哦你可能还会问，既然我都和警察扯上了关系，为什么不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儿，对吧？”
沈翊完全占据了对话的主导权，“如果他们真的能处理好，你们的人怎么还会在北江残存7年之久？再说了，我既然讨厌被人利用，要报仇的话，自己来不是更痛快？我无牵无挂，害怕和你们同归于尽么？”
沈翊把话说得轻飘飘的，仿佛一切和他无关。
“真是个疯子。”
“诶，别这么说，彼此彼此么。”
“怎么样，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我可以等，小安可着急见妈妈呢。”
M狠狠地看向沈翊，“我只要把你带进组织，你就放小安出来么？”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我要你配合我收集线索。”
“沈翊！”
“怎么，你不想让这个组织彻底消失？回去好好过你的安生日子么？”
M想了想，“好，但是我要每天都和小安通话。”
“不行不行，每天太频繁了，显得我这个绑架多少有点多此一举了，而且你们老大不会怀疑你么？”“每周吧，我发她视频给你。”
M还想讨价还价，沈翊立刻冷了脸，“别再有多余的要求！”
“好。”
三天后，沈翊被M领进了一个废旧工厂的后门，里面灯光昏暗。坐在最里面的是一个纹着花臂的男人，M上前和男人耳语了几句。
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遍沈翊“你就是之前那个画出雷一斐画像的画家？”
“对。”
男人朝左右示意了一个眼神，几个小弟瞬间把沈翊围了起来，拳脚雨点般地落在了沈翊的身上。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大花臂让人把沈翊拽起来，沈翊本就破败的身子根本遭不住这样的对待，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啧，这么不抗打，来人，把他弄醒。”
“一盆冷水直接浇到了沈翊的头上。”
“咳，咳。”沈翊睁了睁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磕磕绊绊地说，“你们就这么对待功臣么？”
“功臣？你算哪门子功臣。”
“不是我的画像，你的那些废物手下能杀了雷一斐？”沈翊不在杜城跟前，恢复了以往的毒舌性格，说起话来，一点不留余地。
“你他妈找死。”两边的小弟作势还要打沈翊。
“慢着。”
“听M说，你想加入组织？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地方么？”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们之前干的事儿新闻上不都说了么，我不聋也不瞎。”
“那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
“我缺钱。”
“哈哈哈，你是沈翊，一副画卖好几十万，你告诉我你缺钱？沈大画家，你找理由也得编得稍微像样一点吧。”
“没错，我的画是一副能卖不少钱，但是最近几年，我画不出来了，你不信去市面上看看，这几年还有没有我的画。之前我跟经纪人签的合约是一年10幅画，我躲了他好几年，那小子最近正琢磨着告我呢。”
“就这事儿？”
“就这事儿？这事儿怎么了，我可不想蹲号子，你们这行来钱快，赶紧应付完他就完事儿。”
男人想了想，一改刚刚态度，大笑了起来，“行，艺术家都特立独行，爽快。不过你刚来，可干不了什么来钱快的活，慢慢熬，会有那天的。不过你那个经纪人，你给我个资料，我倒是有方法帮你拖一拖。”
“那感情好”，沈翊二话没说就把电话给了大花臂。
“大哥怎么称呼啊。”
“这是黑哥。”M赶紧在一旁搭话。
“黑哥，谢了啊。就是这几天能不能先别安排我跑腿的活，你看我这……”
“没问题，都是规矩，进来都要问问门路。”
“懂。”
“得了，这几天让M带着你先转转，后面再安排你。”
黑哥带着一群人从仓库走了出去，沈翊确定人都走了之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给M吓了一跳，“喂，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帮我……帮我倒杯水。”沈翊颤抖着手掏出身上的药，接过M递来的水，和着血咽了下去。
“你怎么不跟我说，还有这一茬？”
“哼，怎么我说了，你就不来了？”
沈翊看着M，可能气道里还有残留的血液，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还能走么？”
“嗯。”
“那我先带你去宿舍吧，你就和我住一起，是个隔间。”
“好。”
M扶着沈翊到了住的地方，说自己出去买些吃的回来。沈翊看着M出了门，掏出了手机，给杜城发了条信息，「成功进入」。那边很快回了过来「好」又过了几秒「你怎么样」，沈翊看着信息，笑了笑「安全，我很好」。刚刚发完，浑身的疼痛就开始侵袭沈翊，他蜷缩在床上，疼得发抖。
大概过了半小时，M回来了，但是看到沈翊睡着了也就没有叫他。晚上沈翊看到桌子上留的饭，热都没热就吃了起来。
沈翊心里盘算着，不能这样慢慢往上熬，得赶快收集资料，接触核心信息。
沈翊聪明，又会来事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点没差。在M的帮助下，沈翊开始陆续向杜城传递信息。杜城根据沈翊传回来的信息，逐步捋清了这个组织在北江剩余的势力。
事情一切都朝前顺利进行着，但沈翊的身体却发出了警报。沈翊和这些人周旋劳心耗神，一日三餐很少正常吃，他的病开始急速恶化。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因为有凝血障碍，身上的淤青从来了就没散掉。而且沈翊发现有时候自己不是睡着，而是是昏死。沈翊有些害怕，他担心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里，杜城的消息该从何处下手。在计划的后半段，沈翊抛弃了和杜城最开始的方案，开始想了第二套方案。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沈翊把杜城约出来见面。地点还是灯塔，还是雷一斐的画像前。
“马上就到收尾了，为什么要约我出来？”杜城气冲冲地走向坐在石墩上，面朝大海的沈翊。
沈翊头一天晚上，给自己发了一条要求见面的消息。马上到收尾工作了，沈翊不知道在组织内部打入了什么程度，这样贸然约自己见面，很有可能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但是沈翊却一定要求见面，杜城没有办法就只能一个人来了这个地方。
“今天天气真好啊，快入秋了，也没有很冷。”沈翊没有转身，闭着眼睛，感受着潮湿的风。
“你最近去看过小安么？她怎么样？你没碰上林敏，她的脾气就那样，你别……”
“沈翊！我在问你话。”
“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沈翊还是执拗说完了刚刚的话，然后站起身来转向杜城。
“好久不见了，最近忙么？”沈翊还是笑笑的。杜城直觉上觉得沈翊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不对劲。他好像更瘦了，因为背光，沈翊脸上好像也没什么血色。还是夏末，沈翊却穿上了长袖。
看着这样的沈翊，杜城不由地放缓了语气，“出了什么事么？”
“没有，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中。但……找你来的确有事。”
“你说。”
“杜城，给你换一个对接人怎么样？”
“你说什么？”
“最后的信息传递M会替我做。”
“你再说一遍。”
“最后的信息传递M会替我做。”沈翊清亮亮的眸子看向杜城，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tbc.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