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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事件之后，杜城在江心岛玩得有些心不在焉，总担心沈翊再出什么事儿。好在杜倾没规划几天，一个星期后，三个人就返回了市里。

沈翊的手恢复得大差不差，回来后几乎每天都在画室里泡着。杜城按照自己的规划，一三五打球，二四六打拳，俩人难得碰上一面。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很快高二就开学了。沈翊、杜城、雷一斐成了同班同学。

沈翊是理科A班唯一一个学艺术的，但好在沈翊聪明，又努力，即便是外出，学习、艺考成绩都能保持在中上层。不过沈翊一个星期能来两三天就不错，其他时间不是在画室，就是去外省上艺术课。杜城担心沈翊功课落下，开始上课认真记笔记。美其名曰，之前沈翊借过自己笔记，这是报酬。

每次沈翊回来，桌子上都会放着杜城的笔记本。虽然字还是一样的丑，但是内容翔实，帮了沈翊很大的忙。每次把笔记本还给杜城，沈翊都要在内页画个小玩意，有的时候是小动物，有的时候是风景。但是最多的是各种形态的狗狗。杜城看着画，也只能笑一笑，在下面大剌剌写几句吐槽的话。而沈翊每次只要去外省，就会给杜城带一些小玩意，要么是拼图，要么是手办。这成了两个人约定俗成的小习惯。

高二一年，就这样过去了，虽然这一年，两个人见面少之又少，但是却有了一种奇妙的连接。杜城盼着沈翊回来带的小玩意，沈翊盼着收到杜城在自己画的画下面的小吐槽。但沈翊知道，他不只是盼着那几行狗爬字儿，而是盼着见到杜城。但杜城，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盼着东西，还是念着人。

高三下学期，沈翊的艺术课学得差不多了，不用再外出上课，需要集中精力补文化课，俩人之间隐秘的连接也就断了。杜城还有些不习惯，仍按部就班地记着笔记，周五要往沈翊桌子上放的时候，才想起来，人已经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翊虽然回来了，但是和自己说的话，比高二还少。

尤其自己和雷一斐在一块的时候，沈翊要么不在，要么对自己视而不见，要么就没什么好脸色。杜城想了想，之前沈翊好像也是，听到自己提雷一斐，就总跟着闹别扭。问了也不说，杜城决定从雷一斐这入手。

“你认识沈翊么？”

“沈翊？那不是咱班同学，你弟弟么，我咋不认识。”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之前，咱几个还不是一个班的时候，你认识他么。”

“或者更具体一点说，你们俩小时候认识么？”

雷一斐正在专心做卷子，杜城在旁边跟个蚊子似的找他问东问西，给他烦的不行。

“我小时候就认识一个你！什么沈翊，浅翊的我谁都不认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做题呢。”

“什么浅翊，做做做，你考不上公安大学，都对不起你自己。”

杜城跟雷一斐这碰了一鼻子灰，还是没能搞清楚到底因为什么。总不能跟自己有关吧，怎么他还吃醋自己和雷一斐在一块玩儿？

「吃醋」

杜城的这个想法，给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方面的事儿，不管男女，自己虽然没有过经验，但多多少少看那些爱情片也知道一些。杜城赶紧甩了甩头，想把刚刚的想法甩出去。但是越想越不对劲，如果按照自己的这个想法，那的确是能好好解释沈翊的表现的。

正好是周五，正常情况，今晚沈翊和杜城是要一起回杜家的。往常都是杜城比较快，在门口不停催促沈翊。今天杜城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教室里都快没人了。沈翊朝着杜城喊了一声，“杜城，你好了没啊。”

“哦，就来。”

一路上杜城这个话痨仿佛被点了哑穴，一句话也没说。沈翊觉得有些奇怪，他凑上前问，“你怎么了？”

杜城被沈翊突然靠近的动作，弄的一愣，下一秒像跟见了鬼似的马上移开，“没什么，你别离我……离我这么近。”

沈翊听着杜城话，心里堵了一下，也就不再说话，默默地挪到了一边。杜城反过劲来，感觉刚刚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些不妥，“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没事，这样挺好。”

解释不对，不解释也不对，杜城最后选择闭嘴。两个人哑巴了一路到了杜家。

晚饭上俩人也没说一句话，杜倾觉得有点不对劲，看沈翊上了楼就问杜城，说没事，就是这几天复习比较累。的确高三功课繁忙，压力大，估计是挺累的，杜倾也就没再细问。

打那之后，俩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杜城心思没那么细，况且本来就要高考了，卷子都做不过来，哪顾得上其他。

直到毕业晚会那天。

即将升入大学，对于苦学9年的学子来讲，是新的起点，也是一个暂时的终点。一起学习生活三年的同学，不久就要分道扬镳，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这天总有很多话要说。

雷一斐如愿地考进了公安大学。而杜城虽然当初和雷一斐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进有纪律的地方，但却报考了刑事警察学院，当然也顺利录取了。俩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碰了个杯，算是对对方的回应。

沈翊则以文化、艺术双第一的成绩考进了中央美院。

杜城正拿着酒杯到处晃悠，看到坐在角落的沈翊，想起了那天回家路上的事儿。杜城想了想，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这点别扭就别带到大学里面去了。杜城拿着酒杯，走到沈翊跟前，沈翊好像不太能喝酒，这会儿已经有点发晕了。

杜城拿过沈翊的酒杯，一口喝掉，“不能喝就别喝了。”然后顺手递给了他一杯果汁。

“怎么，打算就一直不说话了么？”

“兴许这就是咱俩最后一面了，你学美术，我当警察，工作上也不可能有交集了。不打算聊聊么？”杜城转着手里的红酒杯。

“聊什么？“沈翊开口回应了杜城。

”哎这就对了，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事儿说不开的。”杜城揽上沈翊的肩。

“我那天，就是脑子一抽，没啥别的意思。咱们之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那咱们之间，应该怎么样？”

这句话，给杜城问住了，他想了一下，“就，好兄弟啊，别的不说，我不还是你哥么。”

刚说完这句话，宴会厅昏暗的灯光突然全暗了，杜城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温热的吻就印到了自己的唇上。刚刚自己和沈翊周围根本没人，这个吻……杜城脑子轰的炸开。什么情况？沈翊竟然吻了自己？？两个男人？沈翊是自己的弟弟？虽然是名义上的吧，但是沈翊吻了自己？杜城僵硬的没有反应，浑身上下一动不动。

停电只有30s，但杜城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很快宴会厅就恢复了供电，但仍然还是昏暗的灯光。沈翊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上，看着僵直的杜城，叹了口气说，“你的好兄弟太多了，我不想当你的好兄弟。”

杜城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机械地顺着沈翊的话说，“你是我弟弟，法律名义上的。”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们都是男生。”

“我知道。”

“那你……是……？”沈翊自然知道杜城想问什么。

“我不是。”

沈翊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你 ，杜城。”

「我只是喜欢你，杜城」这是啥意思。

一个吻把杜城的脑子搅得混乱，直接的告白更是让他无所适从。

“你……”杜城憋半天还是没憋出来一句话。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杜倾姐说的对，3年前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14年前，你4岁，我刚出生没多久。你来我家的次数有限，你可能不太记得。因为父亲身体的原因，我的小学是请了家教上的。所以我很小的时候，接触到的人只有父亲母亲和你们一家。”

“也许就是那时候吧，你仿佛我的光，让我枯燥的生活有了颜色。但是父亲的病越来越重，渐渐的你也不来了。后来母亲跟我说，你上学了，要在学校里好好学习，没有时间再和我玩儿了。再后来，父亲离开了我，母亲并没有看上去的坚强，她留给了我一封信，也走了。我家人少，福利机构了解我家的情况之后，把我接到了福利院。说来也好笑，那时候我死活都不愿意离开那，父亲母亲都是在家里走的，大人们都以为我会害怕，但是我知道，那是我的家，我最温暖的地方，也是能等来你的地方。”

“不过，最后我还去了福利院。我一直和福利院的叔叔阿姨打听你们家的消息，直到杜叔叔来了福利院。我把父亲的钢笔递给了他，也就有了，我们这三年的重新认识。”

沈翊一个人缓缓地说完了他到现在的人生，杜城没想到，自己竟给一个孩子留了这么深刻的印象，甚至影响他的……他的择偶观？

他心里装不下那么多事儿，记性也不大好，对于沈翊说的，他模模糊糊有印象，但是具体的细节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他小时候爱玩，好朋友一大推，是记得有个沈叔叔，老杜好像和人家关系不错，小时候经常带自己去他家串门。后来他家院子里多了个小自己几岁的弟弟，之前总以为是个妹妹，黑葡萄一样亮晶晶的眼睛，白嫩嫩的脸，杜城觉得自己以后的媳妇就得找这样的，经常给沈翊带去一些花朵啊，花冠啊。后来杜倾告诉自己这个「妹妹」是个男孩子，自己也不再带那些东西过去了。等到自己上了初中，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没再带自己去过沈叔叔家，自己好像哭吵过一阵，说还有人等着自己，不能爽约。但是后来玩心上来，有了新的玩伴，也就忘了那个和自己在庭前院子里捉迷藏的小孩儿了。

杜城理了理头绪，感觉沈翊的想法还是不太对，他年纪还小，分不清楚感情，可能只是小时候的一些执念，可不能因为自己让他变得「不正常」。

“沈翊，你头一回跟我说这么多话，我还有点不适应。”看沈翊没什么反应，杜城继续说。

“我这人，忘性特别大，但是你刚刚说完，我是想起来小时候老杜经常带我去一个沈叔叔家。别说啊，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你啊，就是接触的人太少了，等你上了大学，周围的人一多，再稍微改改你的性格，肯定能交到不少好朋友。再说了，你那可是美院，不像我警察学校，美女绝对多，你……”没等杜城说完，沈翊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了。”

杜城被沈翊的一句话打断，忘了自己刚刚肚子里打的草稿，「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没事，就当我自做多情吧。你说的对，大学四年呢，还怕交不到朋友么。”

“哎对，你这么想就对了。”杜城听沈翊这么说，以为是听进去了自己的劝。

“来，跟哥喝一个，哥祝你前程似锦。”

“叮。”这一声碰杯，撞碎了沈翊心中的梦。

“你跟这干嘛呢？哎，沈翊也在啊，走走走，照大合影呢，别在这叙旧了。”雷一斐拽过杜城就往人堆里面扎。杜城担心沈翊，推开了雷一斐，“哎呀你先过去，我等会就去。”

“那你快点的啊！就等你们俩了。”

“行了。”

“走吧，沈翊。”杜城轻轻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嗯。”

大合影他俩到的最晚，着急合影也就没让他们再挤进来排队形。沈翊和杜城就站在了队伍的旁边，快门按下的那一刻，沈翊的手往后撤了撤。

后来杜城再翻出来这张照片的时候，两人像是手牵着手，照片中的沈翊笑得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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