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毕业晚会后，沈翊当晚就离开了北江。机票是杜倾帮忙定的，沈翊说学校有开学前的预备班，自己报名了，明天就开课，所以急匆匆地走了。
杜城是第二天知道的，他给沈翊打了电话，但是沈翊没有接。后来杜城还尝试联系过他，但是无论是电话还是信息，都杳无音讯。
四年后。
杜城毕业了，被划分到片区，做片区民警。
雷一斐因为成绩优异，早早就在北江分局实习，一毕业，雷一斐就直接转正了。
俩人一直没断联系，杜城一直想往北江分局调，但是找不到机会。
又过去了大概三年，雷一斐已经成为北江分局的支队长，手里的刑事案件越来越多，他朝局里要了人，正好把杜城调了上来。俩人一起出门查案，成了局里公认的最佳搭档。
这几年时间杜城还是尝试过和沈翊联系，但是一直都没回应。倒是杜倾那边时不时的能收到沈翊的信息。渐渐的杜城也就忘记了7年前那个让自己有些混乱的夜晚，和那个温热的吻。
这天为了庆祝破案，杜城约好雷一斐出门吃饭，给他打了电话，说了地址。杜城早早就到了约定好的地点，但雷一斐却迟迟不出现。杜城又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是无法接通。他赶紧给队里的兄弟打了电话，让他们去雷一斐家里，常去的馆子都找找，但是一直都没找到人。
杜城意识到出事儿了，赶紧跟张局汇报了情况。
隔天，传来了雷一斐的消息，但却是他牺牲的消息。杜城到现场的时候，几乎站不住，他没法相信，和自己的一次约饭，竟然让多年的好友送了命。
杜城没日没夜地查雷一斐的案子，终于在重重信息线索中，发现了一张画像。杜城看着笔触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把画像给了同事，让他们去找是谁画的这张人像。根据他理出的线索，杀害雷一斐的人是之前他们捣毁的一个贩卖妇女、放高利贷的犯罪团伙。虽然那时候新闻给自己和雷一斐打了码，但雷一斐小时候的照片却被泄漏了出去，有人拿着他小时候的照片画出了他现在的样子。找到这个画像的人也许就能找到杀害雷一斐的凶手。
很快消息传了过来，还附带了一张照片。杜城拿到资料后，有些怔愣。他攥紧了手中的照片，“走，去画展。”
画展上，一个穿着牛仔外套，半扎着头发的青年，趁周围的人不注意在玻璃上画着画，画完还用一本画册挡了挡。
刚转身往外走，就碰到了杜城。沈翊明显没想到能在这看到杜城，他有些惊喜，刚要挂上脸的微笑，在对方开口说话后，就僵在了唇边，“你是沈翊吧，我们现在怀疑你和一宗案件有关，请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沈翊根本没听懂杜城说什么，他知道杜城当了警察，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什么案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翊集中了下精神，看着杜城的眼睛说了声“好。”
杜城面无表情地把人带离了画展，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尖叫，原来刚刚沈翊在玻璃上画的蜘蛛，正好吓到了一个伸手拿画册的女孩儿。
杜城看着沈翊的表情，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哼，还是那么恶趣味。”
听着杜城不善的言语，沈翊嘟囔着回了一句，“画着玩儿的。”
到了警局，杜城担心自己被情绪左右，先让老闫去预审了沈翊。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老闫从审讯室里出来。失望地跟杜城摇了摇了头，“不是他，他只是帮人画了一幅画。我也问了，他说他只知道是个女人，但戴着帽子和墨镜，自己没有看清样貌。”
杜城看着审讯室里的沈翊，愤怒值开始积攒。沈翊拍了拍玻璃，问自己什么时候能走，杜城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了进去，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杜城？”
“你还认识我啊。”
“那他，你不会不记得吧。”杜城把雷一斐的画像狠狠拍在了沈翊的桌前。
嘭的一声，吓了沈翊一跳。
沈翊缓了缓，看向杜城，“我记得，是雷一斐。”
“好，我问你，这幅画像是你画的么？”
“是。”
“你怎么画的这幅画像？”
“有个人，拿着他两三岁的照片给我，让我画出他成年的样子，我就画了。”
“你放屁，你能凭着两三岁的模样，画出他30岁的样貌？”
“怎么不能？”
沈翊拿过对面的笔记本，刷刷几笔，画出了刚刚审讯自己另一个刑警8岁左右的样子，杜城给老闫看了一眼，老闫差点惊掉下巴，不用他回复，杜城也知道画的是对的。
杜城平了平自己的心绪，继续跟沈翊说，“既然你画画这么厉害，那请你把找你画像的那个女人画出来。”
沈翊也上了脾气，看了杜城一眼，没好气地说“是不是我画出来就能走了？”
“是！”“好。”
沈翊继续拿起笔，准备下笔，但试了好几次，脑海里都只能出现那个女人模糊的轮廓，看不清切实样貌。
“我画不出来！”
“什么意思？”
“我画不出来，我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开什么玩笑，你刚刚就见了老闫一眼，就能画出他8岁的样子，你见过那个女的，你画不出来？你今天画也得画，不画也得画，给我画！”
沈翊看着前的杜城，有些赌气地又拿起了画笔，但仍然没有任何进展，杜城焦急地等待沈翊的落笔“画啊，你画啊！”终于到了临界点，沈翊把本子往前一推。
“我就是画不出来了，我凭什么记得她，我只是一个画画的，你们警察查案，查不出来，凭什么赖我啊！”
老闫看着形势不太对劲，赶紧推开门进去拉住杜城。
“就因为你的画，害死了一名警察。你的同班同学，雷一斐，他死了，就因为你的画！。”“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让他死？！”
“杜城！”杜城说话越来越离谱，老闫赶紧上前拦住。
杜城挣开老闫的手，拽过沈翊，死死地攥着他的手，往他手里塞笔，“算我求你，哪怕画一个鼻子，一个眼睛对于我们查案也是有帮助的！”“求你画几笔！”
沈翊被刚刚杜城说的话惊到了，他没想到雷一斐已经死了，是自己的画害死了他。沈翊继续拿起笔，他努力回想记忆中那个女人的模样，撕掉了一张又一张纸，稳稳握笔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我真的画不出来！”沈翊几乎是嘶吼着喊了出来。
杜城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沈翊，冰冷的目光射穿了他。他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对着沈翊说，“把笔扔了吧，以后也别再画画了，你的画只能害人，你不配做一个画家。”
杜城走后，沈翊在审讯室里说了不知道多少个对不起。沈翊没想到，自己和杜城再见面竟是这种情景。他有些恍惚地走出警局，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他回到自己的画室，看着满屋子的画，就想起来刚刚杜城的话「你的画只能害人，你不配做一个画家」
是啊，因为自己的画，死了一个警察，还想画什么呢？
沈翊发疯一般把满屋子的画一摞一摞地抱上了天台，倒上汽油，付之一炬。沈翊的师姐和老师知道后，都来他家里找人，但是进了门后，却空无一人。
沈翊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从北江消失了。
没有画像，雷一斐的案子只能停滞不前。对于沈翊，如果说杜城之前还有些念想，现在只剩下了浓浓的恨。他不可能没认出雷一斐，既然认出了雷一斐，他为什么没有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就把画像给了出去？他是真的天真不设防，还是根本就没在意过这样做可能的后果，因为对方是雷一斐。
后来，杜城还曾按着沈翊登记的地址去私下找过他，想好好问问他究竟是为什么。
但是登记的地址，却很久没有住人了。
乌飞兔走，时间一晃而过。
杜城已经成为北江独挡一面刑侦大队队长，破案神速，屡屡受到表扬。在他手里很少有积案，旧案，除了7年前那件，是他心里的心结。
这天通报，有个偷盗犯在莲花园小区现身，让杜城他们协助抓捕。但张局跟杜城说，省里申请来的画像师，今天到岗，这会儿正根据目击人的口述，画犯罪嫌疑人画像。让杜城他们等等再去。
从7年那件事儿，一提到画像师，杜城就没来由的反感，这也是为什么北江分局近7年一个画像师都没有的原因。但是越来越多的重案移交北江，张局觉得配一个画像师能加快破案效率，就向省里提了申请。
杜城向来不守规矩，前面答应着张局，后脚带上蒋峰就去了现场。
“城队，不等画像么？”
“开什么玩笑，刑事案件，这么多警察，等一个画画的？”
杜城到了现场进入楼宇挨户调查，很快就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最后在两个楼之间的连廊把人给按下了。
蒋峰才追了上来，“城队，没事儿吧。”
“哼，等你们，我有事儿都凉了。”
蒋峰有些不好意思，但正好画像发到了手机上，跟杜城抓着的人一比对，几乎一模一样。
“哎，城队，你别说，还真挺像。”
“哼，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带走。”
杜城并没有太在意那天的画像，但是知道队里要新来一个画像师。这天外面吵吵嚷嚷，蒋峰突然推门进来，“城队。”
“什么事儿。”
“406，406进人了。”
406是之前雷一斐的办公室，这么多年一直空着。杜城推开蒋峰，倒要去看看是什么人进了406。
“都给我搬回去！”刚出办公室杜城就在警局里喊着往406搬东西的人停手，抬眼就和406门口站着的人对上了眼神。
过了得有半分钟，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406门口的人，看着杜城微微笑着说到，“好久不见。”
杜城看着他皱了皱眉，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进了张局的办公室。
“张局，什么意思？”
“你进我屋门就不能敲个门么？”
“什么什么意思。”
“406！”
“哦，你是说小沈啊，他可是我从省里好不容易要来的画像师，对你破案有帮助。前几天不还帮你抓了嫌疑人么。”
“我破案不需要画像师。”
“杜城，这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
杜城顿了一下，“要来画像师，可以，但不能是他！”
“他怎么了，小沈可是中央美院的，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儿，他之前……”
“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我才让小沈来的北江分局。杜城啊，7年了，你也该放下了，这件事儿说到底，和沈翊没什么关系，你执念别太重。”
杜城跟张局说不明白，气鼓鼓地出了办公室。沈翊还在办公室归置东西，杜城进去，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整个办公室都跟着震了震。
刚来的人不明就里，拍了拍蒋峰的肩膀，“什么情况啊这是。”
“这个画像师叫沈翊，之前雷队的画，就是他画的。”
这件事儿在北江警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自己跑来警局上班，真是心大，胆子也不小。
知道事情原委之后，也没人再关注406的情况，这件事儿，除了杜城，最好谁都不要插手。
杜城进一门，就把正在忙活的沈翊用力拽了起来，推到了墙上。沈翊没想到杜城会对自己动粗，后背摔到墙上，震的肺腑生疼。
“你什么意思？”杜城死死按住沈翊的肩膀，怒视着眼前的人。
“没什么意思，我，我只是想帮你。”
“想帮我？怎么，你能想起那个女人的样子了？”
“还没有，但是……我有方法可以……”
“呵，7年了，你连一张脸都画不出来，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
听着杜城的话，密密麻麻的疼痛开始侵袭沈翊。沈翊攥了攥拳，“我有方法可以画出来，的确……还要再等一段时间，但……不会很久。”
“好。”杜城松开沈翊，“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需要一个7年。”
杜城说完这句话，看也没看沈翊转身就要出门，还直接带走了放在桌子上的雷一斐的奖牌。
杜城走后，沈翊慢慢从墙上滑坐到地上，掏出了一小瓶药吃了下去。
“不会的……不会很久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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